千杀僧轻轻道:“这些年,我们的那一段记忆,被人抹去。但是此番大彻大悟,那位的手段固然高明,可是我们已经找回了那一段记忆……小心,‘虚’!”
“虚?”镇狱玄光佛的脸骤然一僵,嘴角狠狠的耷拉了下来。
他怔怔的看着千屠僧和千杀僧,沉默许久,这才缓缓点头:“老衲最是讨厌这些背后算计的手段……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念头,直接明刀明枪的当面动手,岂不是快活?总是这般背后蝇营狗苟,真正是……莫名其妙。”
“呵,他一道门圣贤,插手我佛门内务,甚至说动了一尊佛陀假死,更是舍弃本身道途,踏上这等魔道……他想要做什么?做什么?”
镇狱玄光佛眸子里暗沉沉的佛光闪烁,也不知道在这一刻,他心中掠过了多少纷杂的念头。
佛主之能,其他生灵万难想象。就在这一弹指的功夫,他或许已经生出了亿万个不同的计划,不同的谋算,又或许已经掐灭了亿万个不恰当的计划,不合适的谋算。
千屠僧轻轻颔首,嘴角勾起了一抹奇异的微笑:“师伯却要当心,那位此生是道,前生,却是佛门中人。佛耶?道耶?或者是妖蛮?邪魔?谁又说得清呢?”
镇狱玄光佛的嘴角越发耷拉下来,很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愁苦之色。
元定、元善、元觉三位,同样是面皮耷拉,那表情真正是无法形容——就好像一火急火燎想要和新娘子洞房的新郎官,勐不丁的看到自己的婚床上躺了一条金刚大猩猩,自家的新娘子正被那大猩猩搂在怀里一般,这表情,真正是无法形容了!
很显然,他们知道那所谓的‘虚’是何等人也。
沥血佛的剧变,显然就和这‘虚’有着不可分的牵连。
镇狱玄光佛今日灭杀沥血佛,灭绝了血佛寺一脉,就算是直接和那‘虚’产生了因果……未来的发展,就不知道是何等模样了。听千屠僧的话,那位‘虚’,也是‘道门圣贤’中人,那就真正是……
不过,卢仚拍了拍小胸口,轻声笑道:“不怕,不怕,我们这边,怎么也是二打一吧?”
卢仚笑得很灿烂。
但是镇狱玄光佛和三尊佛陀看了看卢仚,镇狱玄光佛轻轻摇头,表情越发的无奈。元觉和尚则是朝着自己这小徒弟,伸出了四根手指!
卢仚的脸微微一僵!
四个?
四个?
卢仚说二打一,是将宝光功德佛也计算了进来,他和镇狱玄光佛联手,岂不就是两尊佛主殴打一尊‘圣贤’的美好局面么?
‘四’,‘四’?
对方不是一个,而是四个?
他瞪大眼睛,骇然看向了元觉和尚。元觉和尚轻轻点头,叹了一口气,狠狠的将四根手指朝着卢仚比划了又比划。
千屠僧、千杀僧身上佛韵越发浓厚。
他们体内,从心脏处,一点极其清洁、清净的佛炎冉冉燃烧,顷刻间就流遍了全身。他们肃然看着卢仚,千屠僧轻声道:“今生,我等修为,成全了你。这份因果,还请法海你记得清楚……”
卢仚看着两尊大和尚,感受着脑海中小斧头的微微震荡,笑道:“下辈子,你们来就是。不过,你们下辈子若是碰到小僧,怕是就再无轮回之机了。”
两尊大和尚微笑,合十,闭上眼睛。
佛炎烧遍全身,虚空中馨香滚动,香风平地而起。他们无声无息的消散于天地之间,两点元灵烙印一个盘旋,自行没入了两仪天的轮回大道中。
原地,就剩下了两颗拳头大小,好似琉璃水晶一般纯净无瑕,没有丝毫杂质、杂念,干干净净,可以直接吸收,直接提升道行修为的完美舍利。
镇狱玄光佛右手轻轻一挥,两颗舍利就飞到了卢仚面前:“法海,你且去一旁用功。这红尘僧、阎浮僧的舍利,你接下了,这份因果,你也自行扛起来罢。”
卢仚很干脆的接过两颗舍利,直接落下地面,找了一间干净宽敞的大殿,放出一批道兵大和尚四周警戒,自行用功去了。
这两颗舍利,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吸收完成。
到时候,卢仚的道行、法力,就能真正踏入‘佛门佛陀’的行列。
配合上他强横的肉身……他的战力,在佛门三百多位佛陀中,也堪称顶级好手。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剧烈震荡,三眼神人图手中的那一条水之巨龙已经开始躁动翻腾,疯狂的怒吼咆孝,剧烈的震荡让卢仚的脑海都荡起了狂涛巨浪。
沥血佛被镇狱玄光佛一击灭杀的时候。
两仪天,东域。
道门祖庭青羊山西北面,相距万亿里,有一座花果繁茂的小山。这一片并不高,也不雄奇,更不峻秀、神异,乍一看去,就是红尘世俗中普通寻常,好似随处可见的小山包,其中最核心处的主峰,也不过两百多丈高下。
山中也无什么奇花异草,更没有什么稀世灵药。
唯有最普通的松柏满地,葱葱郁郁的松柏长势颇佳,树下满是普普通通的兰花,偶尔可见几朵最普通的灵芝歪歪斜斜的寄生在树根上。
这一片山岭名曰‘二龙山’,这名字也是极其普通,极其寻常。方圆上千里的山岭内,大小村落点缀各处,一片片梯田如鱼鳞密布,鸡犬相闻,桑田鱼池,黄髫小儿、白发老人,一切也都是这般充满了香火气,也普通寻常到了极致。
唯一不普通的,不寻常的是,这二龙山周边,有洞天三十六处,有福地一百零八片,每一处都堪称极品,每一处洞天福地,都足以成为一方大宗门的山门重地,又或者一个大家族的立鼎之基。
在这洞天福地之间,万亿里的疆域中,有大小城池数以百万计,黎民百姓以万兆计。土地肥美,物产丰厚,放在其他地界,这一方地界早已大一统,建起了规模庞大的修炼皇朝,供养亿万的修士、真仙。
但是在这二龙山周边,很多年了,村子就是村子,乡镇就是乡镇,城池就是城池。
无论村子、乡镇、城池,都是各地的乡老、家族商商量量着处理各种事情,绝无任何一方势力能够将自己的爪子伸出去。想要雄霸一方,想要开疆拓土,想要征服这些村落、乡镇和城池,建立一个大一统的仙朝、皇朝?
曾经有人想这么干,然后全都九族尽灭!
那三十六处洞天、一百零八片福地更是如此,宁可空置、闲置,没有哪一个大宗门、大家族,胆敢往这里安插人手……哪怕一些洞天福地都已经变成了鸟兽巢穴,那就变成鸟兽巢穴罢,反正没有一个修士敢往这里多看一眼。
一切,都因为二龙山的主峰上,有一座小小的道观。
道观格局不大,前后三进的院子,左侧有一片果园,右侧有一片菜园,后山林子里,放养了一些鸡鸭大鹅之类,看起来还是一个自产自销、自力更生的。
道观的大门,常年开启,普普通通的松木板制成的木门,上面还有几个树结疤的痕迹。
门框正上方,同样是一块普通的松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好似鸡爪子刨过一般,用颇为劣质的墨水,划拉了三个大字。
三个大字,第一个字因为风吹雨打、日月爆嗮,早已看不清了,唯有第二个‘虚’字清晰可见,第三个字么,连蒙带猜的能看出是一个‘观’字!
‘某虚观’,显然就是这道观的名字了。
大中午的,道观里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儿动静。两个生得姿容绝美、清丽绝伦的女道童穿着澹青色的道袍,在第一进院子里摆开了两架摇椅,很是舒服的躺在上面摇摇摆摆,‘卡察卡察’的掰着松子儿吃。
道观的第二层院子里,则是挖了个圆形的莲花池,里面歪歪斜斜的生长了数十颗有气无力的白莲花。莲花池边缘,一块黑漆漆的石块上,一只磨盘大小的老龟懒洋洋的趴在上面,在他背上,按照体积,从大到小重叠了五只同品种的乌龟。
一名高有七尺,容貌普通,身段普通,身上的道袍只是青色粗布制成,连同脚上麻鞋也是普普通通的青年道人站在莲花池旁,手里捏着一片肥猪肉,正都弄着那老龟。
“真不吃?”
“真不吃?”
“后山放养的黑猪肉,香着呢?”
“你是真心不想吃?这么任性?”
“哎,要不,试一口?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么……你吃胖了,长大了,才能炖一锅嘛。你看看你现在这小身板,掏空了也没有三斤肉,我想吃也下不了这个手嘛!”
“哎,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是这般,要养肥了,才能下刀子不是?”
“来,给个面子,吃一口?”
“真不吃?”
“确实不吃?”
道人轻轻叹气,无奈的摇头:“你可真是……嗯?”
他突然抬头,朝着血佛寺的方向看了过去:“是谁,动了我的屠魔下院?呵,我养肥的猪,你也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