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队伍后面的两名体形剽悍的大汉,背弓持枪,一路东张西望,狐疑不定。远远见到方洪,便粗声粗气地低喝道:“方大头,你在搞什么名堂?为何没人放哨,连寨门都无人值守?俺们兄弟要是禀报塔伦蒲辇孛堇,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方洪脸上的横肉微微一抖,瞥了狄烈一眼,冷削地回应道:“塞鲁、莫鲁兄弟,你们这对契丹狗,就是金人加塞到俺们汉签军里的沙子、老鼠屎。平日里依仗着你们兄弟有两分勇力,又有塔伦那个金人蒲辇撑腰,没少干欺压俺们汉签军的事。本蒲辇全队共五十五人,但方某只承认有五十三名弟兄,你们这两个什长不算在内。”
方洪一番措辞激昂、又有点云山雾罩的话,将这对契丹兄弟绕得有点迷糊了,更气得七窍生烟。总算他们还记得军营夜间不得大声喧哗的禁令,兄弟俩压低嗓音,恶狠狠咆哮:“你、你这个混蛋,当真活腻味了。不要以为自个有几分蛮力就了不起,上回跟俺们兄弟的较量还没分出胜负呢。来来来,趁着现在没人,再打一场。这一次,不会再有你们汉签军的谋克长官来拉架子了。”
这兄弟俩当然不知道,方洪这话一半在斥骂他们,一半却是说给狄烈等人听的。
方洪的言外之意,狄烈当然听得出来,甚至那股借刀杀人的意味,都能明显感觉到。不过,值此非常时期,狄烈并不介意被“借”那么一下。而且,人家想借刀杀人,他同样可以杀鸡儆猴,借此立威。
在方洪来,欲除这兄弟俩,最简单的方式莫过于狄、杨二人,弓弩齐发,兄弟俩猝不及防之下,中箭倒地。
狄烈也知道这方式最干脆,但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却不能这么干。
如果这样做,其一,若不能一箭封喉,必然会使敌人发出惨叫,惊动整个金军大营;其二,此时场上除方洪之外,还有最后一批人员并未就缚。这些俘虏都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一旦他们将箭矢射了出去,没了利箭的压制,这帮人还会这么老实吗?不好说,至少那个方大头起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狄烈心念电转,突然将手中十字弩扔向左开:“接着,你好这些人。”整个人像龙卷风一样合身冲向塞鲁与莫鲁兄弟。
那兄弟俩眼见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人,迅捷无伦地扑到眼前,兄弟俩齐齐吓了一跳。塞鲁本来已绰弓在手,见状本能地抽箭、上弦、引弓。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相当娴熟。
但令塞鲁没想到的是,原本在十步之外的狄烈,猝然挫身侧倒,借着冲力,贴着草皮,滋溜一下滑到他的脚下。骤然失去目标的塞鲁,慌忙垂下箭矢,引弓欲射——
狄烈一伸手,便卡住弓臂上的箭矢,然后猛然一抽,将箭矢夺过,同时双足一绞,将塞鲁绊倒在地。没等塞鲁反应过来,狄烈扣在手里的箭矢便刺入其喉间。
狄烈一击得手,还没来得及跃起,脑后生风——猛回首,正见莫鲁双手反握长枪,高高举起,猛力插向后背。
狄烈及时扭身,左手一把抓住枪杆前端,任凭莫鲁使多大劲都戳不下去。右手箕张成虎爪状,猝然上捞,一把扣住莫鲁下阴。
莫鲁一双牛眼突凸,嘴巴张成个o字形,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正欲脱口而出……
狄烈左手发力,拗断长枪,倒转枪尖,噗地一下扎入莫鲁血盆大口中……
当左开手忙脚乱地接住十字弩,兀自发愣,不知该将锋芒对准那边时。狄烈已经风一样窜回来,轻快地从他手上拿走十字弩,一句淡淡的话言飘入左开耳中:“还是那句话,你的小命保住了。”
那一瞬间,左开的脊梁骨冷涔涔地都是汗。
到那重新对准自己的箭矢寒芒,再不远处那两具尸体,方洪倒吸一口冷气。随即伸手将自己腰间上的弯刀解下,信手抛在地上,然后双手一背,作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好汉好身手!方某人向来自侍武勇,曾与这对兄弟两度交手,始终未能奈何,好汉却只一个照面就击杀了这对契丹兄弟。方某心服口服,便与众兄弟自缚于此地,谨祝众位好汉,今夜得尝所愿。”
“承你吉言,我们今夜一定能达到作战目标。”狄烈向后面挥挥手。
叶蝶儿随即从草丛里蹿出,与诸人会合后,一起奔向签军营寨。
方洪与一干手下着那四个没入黑暗的身影,无不目瞪口呆。
才四个人就敢夜袭金军营寨?!究竟是我们的眼睛花了,还是他们几个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