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芸听着惊雷怒吼,恍然失笑。从一开始,她就想错了,她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所以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以为他生气也好、去江南避而不见也罢,她看不到他的迟疑和挣扎,她只认为自己去了一个他看不到、不愿看到她的地方。
她朝他道歉他只欣然一笑,原来与她心灰意冷、拒绝再看相比,一时的误解根本无足轻重,他淡泊一身,也决计不会为此等事执着。
“进去再说,切莫着凉。”他见她失魂落魄的站了许久仍不动,便出声提醒着。
“我是皇上的妃嫔。”她沉声开口,终于问出关键所在,荣玉芸的锥心呐喊尚在耳畔,“不配站在这里。”
程清璿闻言蹙眉,看着她虽鼓起勇气说着,可神色却小心而黯淡,不由低叹一声,温言道:“荣锦桓亲自废了你,你便不是嫔妃了。”
“即便不是,我也会让你蒙羞。”若芸提了口气决然道,她深知自己即便与荣锦桓没有肌肤之亲,风言风语也足够让他为难,何况还有当日宫中争而不得的传闻。
程清璿缓缓的摇头,注视着她苍白的脸色,平静而柔和的开口:“你在,我又何惧其他?”
若芸猛的咬唇,听他一字一顿,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尖刀刮骨一般让她痛极又释然,忍着眼泪轻轻地道:“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烦恼……”
“我已同大哥商定,天颐的事一结束便带你回扶苏,交出尊主之位,所以,你无须担忧。”他说着,瞩目而笑。
“程清肃说的竟然是真的……”若芸阖眼,任由泪水淌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可会同皇上起冲突?”
程清璿摇了摇头,语气肯定的道:“荣锦桓不会硬来,这一点我十分肯定。”
若芸下意识抬眸,眼见他笃定站着,惊觉他竟也有那浑然天成的气魄,不禁怔怔。
“进去再说。”程清璿伸手拉过她,规劝着。
若芸却不为所动,而是抬手解了湿透的外衫抛却,又拔掉发簪让青丝泻下,眸光闪烁,认真的朝他道:“我孓然一身、身无所长,过往一切剥离全无,即便只能伴你十数年,如此这般,你可会后悔的?”
他坦然抬眸,笑颜雅雅,伸手抚上她的面颊,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替她拭去滑落唇角的眼泪,道:“无悔。”
若芸瞬间释然,挑眉一笑:“好,那我不要再喝那药。”
程清璿面色一沉,似不愿答应。
“我虽怕苦怕药,但即便一天喝个十几副,从此休养不得而出,也不要再喝这立竿见影、损人利己的秘方。”她抓上他的手,央求道,“我也有我的执着。”
程清璿似乎考虑了会儿,才叹息着点头:“好。”
若芸看着他阖眼微笑,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雨水顺着他凝结成几绺的头发滴落,一个简单的“好”字在隆隆的雷声中低而清晰,她由笑变哭,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
兴许等这一步等了太久的时光,程清璿稍有迟疑,微楞下抬手轻轻覆上她湿透的散发,良久才将她紧拥,转身到了屋檐下,颤声道:“我方才,很担心你会提别的要求。”
“什么?”若芸抬起头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很怕你说,要再回到宫中去,我又不忍拒绝。”他松开她,自怀中抽出一张纸,展开,上面的墨迹已然斑驳不成字。
她看着仅有的几个未模糊的字,霎时间愣在当场:这是她藏于九宫文中间的诗句,在宫中她曾写过两行的那首。
“樱开成墨花影深,青丝绕指染凡尘。烟拢宫商红枫醉,前情尽忘入府门。”程清璿虽未看着纸页,却念出声来。
“你……”若芸蓦地红了脸。
“一曲流云乱纷呈,心事何寄相思魂。当局未得解其意,朝阙悲歌了此生。”他缓缓念完,朝她深深的看去。
“快别念了!”若芸背转身去,懊恼至极,后悔怎就随手把这首写成了九宫字谜的例子。
“幸好你如今并不打算‘朝阙悲歌了此生’。”程清璿兀自笑道,双手冷不防从她背后绕到她前腰部相拥,道,“只是你不知道,昆仑曲的另一层意味。”
“嗯?”她正想找地缝钻进去,被这么一问倒是答不上来。
“你当初不是很喜欢那首曲子,所以才学的么?”他低头,凑近她耳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