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师父,我的良心真的没有全被狗吃掉,虽然不能给你养老,但还是能给你送终的。
崔小眠原想拿出那柄梳子,手伸进怀里却摸到那枚玉佩。玉是暖玉,触手生温。月光下透出润泽的光芒。
崔小眠还是第一次仔细端祥这枚玉佩,上面雕的是一朵莲花。小时候拿到玉佩时她在以为这上面的莲花代表着佛家的妙法,直到四皇子把另外一枚送给她,她才知道当两枚玉佩合二为一时,那便是双莲并蒂。
本着寻找干尸的目的,崔小眠除了寻人还开始寻尸。
“老伯,您有没有捡到过穿着汉人衣裳的尸体呢?”
“大婶,我说的那具尸首应该是带着刀的,您见过吗?”
......
不知不觉,崔小眠和鲁司的商队已经在沙漠里转悠了半年了,他们的足迹踏遍这里的各个村庄和镇甸,但崔小眠却依然没有贺远的消息。
崔小眠易容的假脸早就掉光了,她像大多数生活在沙漠里的阿萨女人一样,用丝巾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的身上却还是男子服饰,不过她的个子矮小,在别人看来就是个小孩子,对于小孩子来说,是男是女并不太引人注意。
这半年里,崔小眠学会了阿萨话,并不是只会几句,而是已能不太流利地用阿萨话和人交谈上一阵子了。
鲁司的商队要去平原了,他们的家在那里。他们盛情邀请崔小眠一起去做客,崔小眠婉拒了。
贺远一日没有找到,她就不会离开这片大沙漠。
从那一天起,漠漠黄沙中,一骑骆驼孤独前行。小时候她也和贺远去过沙漠,但并非是在这里,那里的沙漠还是属于大成的地界,常常能看到穿着汉服说着汉话的大成旅人,就连黄沙也看似亲切温暖。
阿萨的沙漠是令人疲倦的广阔,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但沙漠是有尽头的,鲁司和他的商队就走出沙漠回家了,但崔小眠却走不出去,她迷迷蒙蒙的感觉到,没有了贺远她也就没有家了。
离开京城的那个清晨,她绕了个圈子,来到城北的帝师府,她躲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站了好一会儿,她看到母亲和鱼籽从大门里出来,挥手送他坐上学童府的马车,也看到父亲急匆匆地走出来,坐轿去上班。
父亲这些年一直在礼部任职,从五品十年未变。令贺远认定崔家一门迂腐的也是这件事,据说前两年礼部有一个晋升的名额,所有人都挖空心思送礼去争去抢,弄得上面无法择选,最后权衡利弊,把这个名额给了崔寿光,这下别人想争也不能争,于公崔寿光兢兢业业,于私崔寿光是贺亲王的岳父。可偏偏父亲拒绝了,贺远闻听后气得把杯子都砸了。
崔小眠却是懂得,在父亲看来,贺亲王岳父的名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他不配,也不想被人提及。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会有更好的前程,而不是半生窝在这里做一名小隶。
帝师府曾经是她的家,但她只能越避越远,却不能靠近。她辛苦建起的家也被一把火烧得精光,她又变成了巴掌镇上的小孩子。那时她挑中了贺远,于是贺远就成了她的家。如今她也要找到贺远,哪怕他死了,她也要带他回家。
沙漠像无边无际的大海,太阳照在上面,千点万点金光闪耀,无数道沙皱如同层层浪涛凝固着亘古的传奇,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处,流沙似泻。
天是蓝的,地是黄的,蓝天与黄沙将这天地渲染得分外和谐。
崔小眠放眼望去,不远处是一丛丛沙柳,绵延着伸向远方,在沙漠中看到沙柳就能找到水源,崔小眠舔舔已经干裂的嘴唇,向着那片沙柳走去。她的水袋子里还有水,但已经不多,她舍不得全都喝光,强忍着干渴在太阳下又走了大半日。
她的方向感很差,离开商队后,她就是四处乱撞,有时连续几日都在同一处镇甸四周逛荡,她本就漫无目的,所以也就不用去找寻方向,她要找的只有贺远,至于在哪里找到,她要去哪里都不重要。
沿着沙柳林她来到一个小镇,她想起来了,鲁司的商队曾经来过这里,但没有进去,只在镇外与这里的商铺交换了物品便匆匆离开。
“这里住的都是平田人,他们像憎恨沙漠里的响尾蛇一样憎恨阿萨人。”
这片沙漠有一半的地域本是平田人的疆土,二十多年前,阿萨人打到平田的都城,将平田国王杀死,平田灭亡,这里便从此属于阿萨了。平田复国后,只收复了他们最肥沃最富足的土地,却把这块沙漠永远留给了阿萨人。世代生活在沙漠中的平田人被驱赶到这里,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在这里生长繁衍,却没有忘记父辈对阿萨的憎恨。
阿萨的商队是不会走进这个小镇的,就像这个小镇的人永远不会离开这片沙漠一样。
一一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