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各种悲泣之声此起彼伏,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未卜的悲惨命运而恐惧。
马悍看在眼里,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蓦然大吼:“你们当了太久的奴隶,难道身体自由了,心还在受奴役么?为何总要将自己的命运放在他人手上?为何不能自我解救?能够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所有汉民惊呆了,茫然望着骑着白马的那个人,不知所措。
马悍扬鞭击空,振声大喝:“我问你们,骨力部有多少汉奴?”
“五百。”
“不,四百。”
“是四百七十三,我们逃走之后,尚有四百一十六人。”说话的是木吉老汉,他为奴最久,平日又因职业之便,多与骨力部胡、汉人都打过交道,对骨力部汉奴的人口最清楚不过。
“那么如今骨力部的乌丸青壮还有多少?”
“顶多……六、七十人。”木吉老汉心算再三,肯定回答。
“如果我们现在杀个回马枪,在天黑之后突袭毫无防备的骨力部,将乌丸青壮杀光,解放所有汉奴,夺取骨力部的粮食、牲口、草料、财富,就可将昔日骑在头上做威做福的主人掀下马,翻身做主人。当你们成为一个拥众近千的新部落,周围实力不够的乌丸各部,谁敢轻易动你们?”
马悍一番话,振聋聩,听得木吉老汉目瞪口呆,唐努等青壮却是双眼亮。而更多的汉民,却是茫然无措。
千百年来,被掳掠到这片广袤草原的汉奴不知有多少。这片北方丰饶肥沃的土地先后不知换了多少任主人:东胡人、匈奴人、鲜卑人、乌丸人,来了又去,去而复来。唯一不变的,是用血与汗甚至生命,让这片土地不断换生机的奴隶!其中七成以上是汉奴!
这些男人当牛当犬,女人做“鸡”做“马”的奴隶,多数住在最恶劣的牛羊圈与马厩里,极少数工匠才有资格住破毡帐。吃着病役而死的畜肉与变质干粮,精神与**遭受双重凌虐,多数活不过中年。
残酷的生存状况,令汉奴们时起反抗之心。最常见的反抗是怠工:羊丢了,马瘦了,牛出奶少了……当然,这怠工的结果少不了挨一顿毒打。而最强烈的反抗,莫过于逃亡了。
奴隶逃亡,是赌上了自己的生死,成则生,败则死——草原上有不成文的规定,抓获逃奴,必酷刑处死。
千百年来,无论在那一任凶残主人的治下,无论面临怎样残酷的刑罚,汉奴的逃亡,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他们有的成功了,但更多的是失败。
所有汉奴与逃奴,今生只有一个希望:回归故园。哪怕是死,也不想埋骨异乡。
但是、但是从来就没有一个或一群逃奴,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反抗!夺下沾满血肉的皮鞭,狠狠抽向那丑恶的嘴脸;反抗!为了被淫辱的妻女姐妹;反抗!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反抗!向把他们当牲口一样凌虐的主人宣战!
这、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蓬!
黑暗中亮起一团火光,照在马悍那张冷峻如磐的脸上。
马悍高高举起火把,猎猎火焰,在夜风中狂舞,他的声音,在夜空下回荡:“我能帮助你们的,就是杀乌丸人,你们能帮自己的,也是杀乌丸人。眼下你们已经没得选择,要么象狗一样,四处逃窜,最后被四面八方围捕的乌丸人吊死、拖死、剥皮、熬油……要么挺起胸膛,拚死一搏!死,也要站着!死,也要头朝南向!”
唐努再也忍不住,猛地跃起,振臂大喝:“唐努死也要站着死!”
汉民青壮们也激昂大叫:“站着死!头南向!”
木吉老汉在念奴的搀扶下巍颤颤站起,长吸一口气,毅然决然:“马义士与我等毫无关碍,都愿舍命相助,我等如何还能苟且偷生,做那浑浑噩噩的猪狗?请义士为我等汉民领,带领我等汉民,向乌丸人讨还血债!”
马悍将火把一掷,入土五分,手中豹弓一举:“讨还血债,便在今夜!”
一股如火山爆的声音,在幽冷的夜空下回荡:“讨还血债,便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