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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好了一切,却没算到,楚逸的父亲会活活饿死在屋里。
低头,看着还窝在他怀里痛声失哭的楚逸,顾轻寒一阵为难。
什么,有上官浩的消息了?她设计陷阱,她们也往下跳了。
顾轻寒心里一震。
白影一闪,暗白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低声在顾轻寒耳边耳语了几句。
楚逸今天很反常,特别反常,认识他这么久,从来都没见也这么反常过。不过,顾轻寒却松了一口气,他能哭出来就好。
顾轻寒只是搂紧他,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
楚逸窝在她身上哭了许久,一声比一声凄惨,压仰,越哭眼角的泪水越是磅礴而下,如开闸的河堤,汹涌澎湃,仿佛要将他多年的压仰的痛苦全部哭诉出来。
这一声声肝肠寸断痛苦哭泣声,让外面的人,听了都不禁潸然泪下。
顾轻寒吻着他的额头,“朕知道,朕统统都知道。”
楚逸说着说着,痛声失哭起来。
“当初若不是我贪恋母爱,也不会去献艺,也不会进宫,我进宫的时候,连我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一句话都没说过,我上次有见到我爹,可是我没有去认他,没有认他……”
“不怪你的,你爹那么疼你,怎么会舍得怪你呢,你能回家,他已经很开心了。”
楚逸窝在顾轻寒怀里,眼泪啪哒啪哒的往下落去,“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早点回来,我要是早点回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都怪我,都怪我。”
顾轻寒看着情绪波动的楚逸,紧紧的抱着他,让他的头埋在她的怀里,“乖,想哭就哭,哭出来会好受一些,朕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帝师再看了一眼楚逸了,眼底闪过心痛,颓然的离去,那黯然寂寞自责的背影,看了不禁让人心酸。
“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能弥补我这么多的伤害吗?对不起能让我爹起死回生吗?能吗?你滚,滚出去,这里不需你,不需要你,这辈子,我们都不想再看到你,滚……”楚逸怒吼。
“对不起……对不起……”
帝师面色惨白,她却实不知道,她什么事都不知道,她这些年里,一直忙着国事,从来都不曾管过家事,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还有那么多侍夫,庶子……更不知道除了影儿,她还有其他女儿。
顾轻寒一惊,楚逸向来温温润润的,何曾发过这么大的火。不过他也压仰够久了,让他发泄一顿出好。
楚逸豁然站起,冷冷道,“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这后院的人每天每夜都在等你吗?不知道你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推向地狱吗?不知道你的女儿连你的儿子都奸淫吗?你不知道你的正夫,为了他的女儿能够顺利传承你的家业,将其他侍夫们生的女儿活活闷死?不知道你的正夫,为了一已私欲,陷害我跟段鸿羽,挑拔离间我们,让我们兄弟残杀吗?不知道我们在后宫如何翘首以待,如何数着日子等你来救吗?不知道我爹被你玩弄感情后,无情抛弃还天天惦记着你吗?不知道我的父亲,活活的饿死在屋中,尸体腐烂却无人自知吗?”
帝师面色苍白,无措的解释,“逸儿,对不起,娘对不起你们,娘不知道你们……”
她如果不爱,就不要娶他们,如果不喜,就不要生下他们,生了他们后,却如此残忍对待,她怎么下得了手,那可都是她的亲身骨肉。
她身为一个妻主,身为一个母亲,却从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让他的孩子,夫郎备受折磨痛苦,一朝宠幸,把人家的肚子搞大后,就丢到西院,不理不踩,不闻不问,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以前她对陛下还是很敬佩的,敬佩她的忠勇,敬佩她的无私,可现在,她对她,不仅没有敬佩,反而是厌恶,先不说段鸿羽跟楚逸,就拿刚刚看到的那一众人。
“帝师,既然楚贵君不想看到你,你便退下吧。”顾轻寒冷冷道。
楚逸说出来的话好冷,他不想认他这个母亲了吗?
听到楚逸的话,帝师心痛难当,捂住心口。
余光看到帝师站在一边无措的看着他们,楚逸身上骤然一冷,“陛下,臣侍不想看到帝师,臣侍的父亲,也不想看到他的。”
楚逸低头看了看他的父亲,点了点头,跟顾轻寒合力,将他父亲抱到床上,用被子盖好。
“来,我们一起把他扶起来,深冬了,天气很冷的。”
楚逸抬起迷茫的眼,似乎在想顾轻寒的话。
越过帝师,走到楚逸身边,柔声道,“楚逸,先把人放在床上好吗,天上,地上冷,你也不希望你爹受冻的吧。”
顾轻寒看了看天色,她们在这里陪着楚逸站了整整七个小时了,她倒无所谓,但她怕楚逸的身子吃不消。
再也忍不住,跨步就要上前,顾轻寒一个眼刀子过去,古公公讪讪退下,心里将楚逸咒骂了千万遍。
古公公越看越焦急,那尸臭味闻多了,多不好啊,陛下都闻了整整一天了。
楚逸这一抱,就抱了整整一天,直到天落幕了,还不松手,众人只能一直等着。
楚贵君也真的是,人死了就死了,赶紧埋葬不就是了,抱在怀里像什么话,也不看看陛下还站在这里陪着他吗?熏坏了陛下,他能赔得起吗?真他以前还夸他懂事呢。
况且那一阵阵的恶臭,闻得他都想晕眩过去,何况是离得那么近的陛下。
古公公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陛下回门,他本就不同意,如今又发生这种事情,多不吉利啊。
可是帝师,楚贵君,甚至陛下都在里面,谁敢离开,只能默默忍受恶臭的侵袭。
那越来越重的刺鼻恶臭,熏得她们想掩面而逃。
众人皆不敢上前打扰,只能静静候着。
楚逸抱着他父亲,死死的抱着,不哭不闹,就这么静静抱着,眼神迷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望死去的人,直到他死了,她也未能想起,这个人究竟是谁。
再望向屋里的一切,连个像个的家具了都没有,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张不知多少人睡过的破旧木床。
帝师心里一痛,踉踉跄跄的走了进去,很想安慰楚逸,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担忧的看着楚逸,心底划过一抹惆怅。
顾轻寒眼框一红,子欲养而亲不在,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得到,这种痛苦自责,岂是言语能够形容的。
楚逸不顾恶臭,一把抱住他的父亲,紧紧的搂在怀里,带着哭腔道,“爹,逸儿来了,逸儿来接您回家了,您醒醒啊,逸儿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您了,我们可以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了。”
怎会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帝师府的人都没给他吃的吗?
放下手中的画,楚逸颤抖的将他的手,在他身上摸了几圈,眼底又是一股热泪涌下,脱水而亡,活活饿死,渴死的症状。
这张画不是没了吗?怎么还完好无缺的在他的手上?
伸手将他手中紧抓的画纸拿了出来,却见那张画里,画着四个人,两个小人,两个大人,手牵着手,笑得一脸灿烂,那是他小的时候画的。画的是他们父子,还段鸿羽父子。
他的父亲才三十几,看起来却像六十几,他的脸色那般苍白,他的眼窝深陷,眼睛瞪大,望着皇宫的方向,他是在想念他吗?
不顾恶臭味,伸手将他脸上的发丝拂开,露出一张清瘦褶皱的脸。
是他错了,他应该早点过来接他认他的。
他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都还没来得及孝敬他,还没来得及认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现在很幸福,有一个很爱他的妻主,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们以后可以共享天伦之乐了。
十几天前,他的父亲还好好的,他都还看到他父亲在地上捡铜板,怎么说没就没了。
他终于见到他的父亲了,可见到的,却是一幅尸体。
蹲下身,跪在他的身前,泪水磅礴而下,模糊了他的双眼。
楚逸看到这一幅情景,眸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滚滚而落,颗颗滚圆的泪水落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朝着地上的男子走去。
帝师脚步踉跄,如果他真的是她的妾室,她侍夫,那么,今天的事,只怕难以善了了,她们帝师府最近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霉事不断。
她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舞姬了?那房中,死的那个人……
原来,原来楚逸是她的儿子,她向来喜欢的楚逸,竟是她的儿子。
帝师心中又是一跳,想到当日在东城,她曾经问楚逸,他的父母是谁,楚逸脸色骤然难看,不顾礼仪的往外冲去。
那楚逸……真的是她的儿子吗……?
他的侍夫,他的妾室……
帝师心里咯噔了一下,面色苍白,无力的推开管家的手。
管家也知道情况不妙,不敢再有所隐瞒,“回帝师的话,里面住的,住的,住的是您的夫郎啊,西院住的,不是您的夫郎,就是您的庶子,这间屋子的主人也是,好像是当初哪个朝廷大臣送给你当妾室的庶子。”
帝师管不了太多,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连忙一把抓住管家,往偏僻的地方走去,问道,“这屋中,住的是谁?”
众人心里皆是一跳,特别是帝师府的人,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当今天子携贵君回门探亲,那个亲人,竟然死在屋中,还是他们帝师府,即便他的死跟帝师府无关,帝师府也免不了责任。
屋门大开,以至于外面的人也能够清楚的看得到里面的情景。
楚逸松开顾轻寒的手,怀着沉重的心,踏进屋子,一进屋子,就能看得到,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倒在地上,动也不动,手里还揣着一本幅画,那阵阵的的恶臭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扑鼻而来的恶臭,让顾轻寒的心又是一沉,不用想,也能明白那股恶臭是怎么恶臭,那分明就是尸臭味,尸体腐烂而发出的臭味。
楚逸脚步一个踉跄,胸色刷白,惶恐而害怕的看着顾轻寒,脸色满是不可置信。
顾轻寒一把推开屋门,一阵浓烈的尸臭味迎面扑来,熏得众人赶紧屏住呼吸,以袖掩面,不敢去闻那浓烈的恶臭味。
“砰。”
看着还在恍惚中的楚逸,顾轻寒心底一沉,想到某种她不愿发生的事。
楚逸一路失神或许没有察觉得到什么,可顾轻寒就不一样了,刚刚她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尸臭味,越是靠近这间屋子,味道越是浓烈。
终于,走到了门边,抬起手,想叩门,举到半空,却紧张得叩不下去。
手上,抓紧顾轻寒的手,他害怕,真的很害怕。
楚逸一步步的抬脚踏近,每踏一步,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巨石般,让他喘不过气。
安慰了楚逸后,顾轻寒狠狠的瞪了一眼帝师。
为什么回门探亲竟然探到西院来了?楚贵君果然身份低微啊,即便一般普通的穷人,也不可能住这种屋子吧。
不过,楚贵君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以前住在西院吗?
旁边一起跟来的众人,皆是砸异的看着顾轻寒与楚逸,陛下果然如同传闻中的一样,对卫贵君宠爱有加。
“嗯。”
“坚强点,鼓起勇气,我们一起进去。”
他相信,他的父亲一定能够认得自己的,即便在茫茫人海,他的父亲也能第一眼认得他。
“嗯。”十年未见,他的父亲还能记得自己吗?
顾轻寒搂着她,将下巴抵在他的发丝,“别怕,没事的,他看到我们,会很开心的。”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一滴热泪滚落。
楚逸脚步定在屋子外面,脸上惶恐不安,紧紧攥着衣角,近乡情更怯,近十年未见,近十年的思念,如今到了门口,反而彷徨了。
屋子已呈倾斜,随时都有可能翻倒,那窗户,几乎只剩下一个框架,那门,剥落腐蚀的不像话,里面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心慌。
这间屋子比刚刚所看的屋子还要破旧,这间屋子独处西院一个偏僻的角落,周围除各种树木外,杳无人烟,空冷寂静。
终于,她们一行人定在一座破旧的屋子。
眼里出现一片惶恐,很想将管家揪过来问问,却碍于陛下与楚贵君在此,不敢多言。
楚逸难道也是她的孩子?可他不是舞姬出生的吗?她帝师府,再差劲,也不可能沦到下等的舞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