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阴着脸色将刚刚电话的内容转述给了江若离,原来那个电话是军区总院骨外科的护士长打来的,据说刘队长刚出车祸那会还保留部分清醒,起码他还知道向路人求助,并让一个小朋友捡回了被撞飞的手机,也幸而有了这部手机,护士长才能在他的最后一次通话记录中,找到了叶南的电话。
刘队长虽然四十大几的人了,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早年他也是结过婚的,可惜自从有次老婆孩子差点被案犯同伙撞死后,他们也就离了婚,刘队长净身出户,每月按时往她们娘俩账户打钱,一连十来年从未间断,甚至就连日子都没差过一天。
队里跟他混得比较熟的也就是老王了,有次喝醉了,老王曾壮着胆子问过刘队长,你姑娘都成年了,你还月月给寄那么多钱?不打算攒点钱再找个小的了?别人或许不知道,老王可是亲眼看见过的,每月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费,刘队长从来多一分都不给自己留。
刘队长一脸横肉,说实话长得真心有点恶人相,可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长相凶狠的糙汉子,竟也能说出那么温柔的话来。
————老婆跟我那年才十八岁,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整日里就知道惹是生非打群架,有次跟老婆出去吃饭时正巧遇上了个平日不和的小混混,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那孙子手脚不干净,见吃了亏就直接上了家伙儿,我全没防备,还是老婆替我挨了一刀,送到医院时老婆已经眼瞅就要不行了,后来好容易救过来了,她爸妈却死活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其实我特能理解她爸妈的苦心,可我必须和她在一起,我这条命都是她用命换回来的,我不能辜负了她。
————老婆出院时我去她家看她,被她爸爸拿着棒子打了出来,那会儿她爸下手真狠呐,胳膊都给我打折了,可那我也扛住了,愣是没叫半声疼,咱得像个老爷们儿!临走时我给她爸磕了三个头,告诉他这是提前给他拜的岳父礼,有生之年我一定混出个样子来,到时候我再来娶他的女儿。
————作为x市最年轻的刑警队长,老子当年确实风光一时,可看见老婆和女儿一起被送进抢救室时,我觉得我这辈子就他妈压根没成功过,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害得她两次因为我生命垂危,我这爷们儿当的太他妈窝囊了。
————离婚是我提出来的,老婆不干,我愣是逼着她签了字,老婆跟着我没享过什么福,那点破钱真不算什么,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豁出命来也要守着她们娘俩好好的,要真还有下辈子,只求她千万别再遇上我了。
那天喝酒时叶南也在,直到今天他都忘不了,刘队长说起这些话时,眼中隐约闪动的泪光,他几乎有些震惊了,那样硬邦邦的糙汉子,胳膊被生生打折都没吭一声的人,竟然也会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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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匆匆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刘队长这会儿已经出了手术室,被人直接送进了icu监控室,江若离跟着医生去询问病情,叶南隔着icu的玻璃墙,静静看着里面那个包得粽子似的老男人。
护士长刚刚已经把刘队长的东西都交给他了,叶南看了他的手机后才明白,护士长为什么第一时间就将电话打给了自己,因为刘队长的手机上存的都是字母和数字,根本就没有任何代表特别关系的名字。
“放心吧,最多躺上一两个月,还好没伤到内脏,养养也就没事了。”
江若离其实特别不会安慰人,可是刚刚看到他的背影时,她竟突然感觉有些心疼,她不知道这种心疼是从何而来,只是很想安慰他一下,让他别再继续难过。
“护士长刚刚已经跟我说了,他全身多处骨折,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彻底好起来,而且即使痊愈后也会伴有很严重的后遗症,恐怕他这辈子都做不了警察了。”
叶南说起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显得特别认真,只是眸中空空的仿佛死水微澜,江若离看得心头一揪,忍不住就开口道:“他们没办法不代表我也没办法。”
嘁!真够瞧不起人的!竟然如此质疑她的话。
“最迟不超过两个月,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大队长。”
“真的。”
叶南眼睛一亮,瞬间便恢复神采,他怎么忘了,江若离是神医门的传人,神医门呐!天下医道的老祖宗都在那里了,刘队长这点小伤在人家眼里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嘁!不信就算了。”
江若离瞬间变脸,转身抬脚就走,敢质疑她医术的人与质疑她厨艺的人同样不可原谅。
“这怎么能算了?哎!你别走啊!”
见江若离充耳不闻的自顾往前走,叶南无奈只得快步跟了上去,他吃不准江若离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主要也怪他这辈子就没猜过女人的心思,除了亦步亦趋的紧跟着,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