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浅猛地刹住了话,震惊地瞪大眼,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她两手慌张地挨上了自己的肚子,声音都带颤,“我,我不会是……”
怀孕了吧。
她上个月都已经没来月经,本以为是情绪太紧张所致,可是这个月依旧迟迟未来,而且好几次,早晨都犯恶心想吐,譬如刚才,她毫无征兆就干呕……
“等会儿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应该不会错了。”乔焱看着她紧张又掩饰不住的喜悦表情,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她的,他手背贴在她暖热的肚子上,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里面有动静一般。
连带着他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偏还要假装平淡地安慰她,“你别太紧张了,若真有孩子,孕妇情绪太激动,对宝宝不好的。”
“小焱,”庄浅忍不住激动,突然伸手抱紧了他,湿热的眼眶终于落下泪来,胡乱说,“小浅,事到如今,从前的事情都可以够了,我们都可以释怀了,是你提醒我这个新生命可能存在的痕迹,否则,否则我……”
她声音哽咽了,情绪太过激动,也就没有精力去看乔焱此刻的表情,也没看见,对方那双通红的漂亮眼睛。
她说释怀了。
可是血淋淋的代价能买来教训,能买来悔恨,却买不到“释怀”两个字。
“嗯。”
乔焱抱紧她,喉咙中轻轻哼出一声回应。
“你那个二叔——”庄浅突然提到乔燃,问乔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早该将一切都告诉你,而不是自以为,瞒着你才是对你好。”乔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颓丧,是没想到她会提前跟沈思安领证。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算计过每一种概率,却最后都输给了现实。
现实就是,她嫁给了他最厌恶的那种人,嫁给了全世界都厌恶的那种人。
“你没说错,你父亲当年确实没有自杀。”
轻飘飘的,他随口都是一枚重磅炸弹,几乎炸得庄浅神魂俱碎,急忙抓着他的手问,“你说真的!我爸爸真的还活着!那他为什么没来找我?为什么这么久他都没跟我联系?他是不是藏起来了,因为怕连累到我所以他藏起来了?”
她一连问了好多问题,像个惊喜又怕梦碎的可怜孩子,乔焱只觉喉咙仿佛被什么紧紧扼住,再也发不出声来——恍惚间,兜兜转转,他觉得自己几年来的挣扎全都在这一刻付诸东流。
说什么铁石心肠,说什么再也不见,一切都是可笑的自欺欺人而已。
因为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能令你抛弃所有原则,挑战所有禁忌,输得血本无归也不惜。
“你父亲当年没有自杀成功,而是从一座监狱,被秘密转移到了另一座监狱。”
乔焱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地说。
“在哪里?”庄浅急忙追问。
“白令海的一座国际黑狱。”
“那是什么地方?”庄浅擦了擦眼泪问道,“白令海周围都是荒岛,从没听说过那里有什么监狱,也没有媒体曝光过。”
乔焱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那里是各国秘密审问超级罪犯的地方,知情人都是各国情报部门的高层,譬如我二叔。媒体就更没有消息源了。”
庄浅心脏倏地一跳,他说的是“审问”,不是“关押”。
“你父亲跟你描述中的……不太一样。”乔焱说。
庄浅一手撑着窗框,突然觉得浑身力量都被一点点抽干,愣愣地说,“他不是个好爸爸,我一直都知道的;他也可能不是个好人,这我都能接受——你可以骂我没有原则,但是没人忍心拒绝自己唯一的血脉至亲,这种不可复生的感情,没有失去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等你看清楚你的‘血脉至亲’究竟做过什么事吧。”
说上面这句话的时候,乔焱甚至都没有半点讥讽或生气的意味,眼神中只有溢于言表的怜惜与关切,他突然牵着她朝外面走,“我带你去档案室,那里有你父亲在白令黑狱里接受审问的录像。”
庄浅挪不动脚。
乔焱回身看她,“你害怕看到?”
她只是原地哭着摇头,问,“监狱里的‘审问’……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
她以为是什么样的呢?
重刑电击,深度催眠,药物麻痹……一切能让犯人开口的方式,在那座外人眼中根本不存在的监狱里,应有尽有。
乔焱打了个文明的比方,“如果把我将才受的那一顿鞭子看作是被被匕首割破手指的话,那座监狱里的罪犯,就是每天一日三餐被砍断手指,然后又被一根根重新接回去,如此循环。”
庄浅紧紧捂住唇,制止了自己痛哭出声的冲动,
她自以为一生坎坷,总喜欢自我怜惜,可她到底有多坎坷呢?也没有。
因此她根本无法想象,三年来,在她以为父亲与世长辞的时候,那个曾经替她遮风挡雨的男人,正受着怎样的非人折磨……
“你没必要哭,”乔焱伸手给她擦眼泪,目光沉静无波,语气幽幽,“你不必替你父亲难过。因为在半年前,你父亲已经成功越狱了,还是顺便赢得了那座监狱中无数亡命之徒的誓死追随。”
庄浅猛地睁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