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两双大掌像铁钳一般怎么也挣扎不开:“小姐,小姐……”
绝望凄厉的呼唤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在江容华无比痛楚的身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她睁大眼睛又缓缓闭上,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青梅,是我连累了你!
忽然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从腹部传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那孙妈妈狞笑着在她肚子上重重一掌,一股热流从下体淌出。
江容华心里一惊,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挥开左右死死按住她的两个粗使婆子,又使出最大的劲朝孙妈妈踹去,那老妈子哎哟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江容华却是感到身子一轻,同时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在小偏院响起。
她心头一喜,正要起来看看这个还未出生就饱受折磨的小东西,竟被碧桃抢先一步拿锦被连头带身裹了抱在怀中,而那孩子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江容华顾不得身上的痛楚,奋力朝碧桃扑去,试图抢回自己的孩子,无奈身子实在虚弱,连对方一片衣角都未碰到,便从竹榻上狠狠摔下。
“出了什么事,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一个穿深褐色直缀,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跨入门内,只是眉宇间偶然浮现的阴鸷之气让人有些不舒服。
“相公!”同样的两个字从不同的两个人口中说出来饱含不同的意思——江容华的重燃希望和江淑华的……饱含委屈:“相公,妾身得知妹妹今日临盆,便早早带了产婆丫鬟候在外面,岂料妹妹吩咐了底下丫鬟如何也不要放我进来,还口口声声说我会加害于她……”
美人垂泪当真有一番弱柳扶风,娇花照月的姿仪,陆梁轻轻搂着她,口中低声安慰着,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浑然不管榻上去了半条命的江容华。
江淑华得意地朝她瞥了一眼,嘴里接着道,“幸而,妾身知道其中的厉害,好不容易说服妹妹,让府里最有经验的孙妈妈替她接生,终于为陆家,为相公你添丁加口了!”
江淑华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仿佛方才拼死产下一子的是她一般,陆梁面上一动,轻声问道:“孩子呢?”却连看也未曾看江容华一眼,碧桃抱着裹在锦被里的婴孩,半晌没动。
陆梁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颇不耐烦,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江淑华轻咳一声,碧桃扑通跪地,哭道:“姑爷息怒,容姨娘她,她生的是个死胎!”
“你说什么!”江容华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你撒谎,我的孩子明明好好的,他会哭,我听到他哭了,我听到他哭了!是你,是你们把他害死的,一定是你们!”
江淑华好似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低呼一声,躲到陆梁身后:“啊,妾身曾听人说产下死胎是大大的不祥之兆,这里面带的晦气轻则阻挡阖府上下的运势,重则……克死亲近之人,这可如何是好!”
江容华拼尽全身力气,踉踉跄跄地推开碧桃,将渐渐僵冷的婴孩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他温暖起来,然而那冰冷反而如附骨之蛆透过衣衫传到她的心底,将最后一丝希望的火焰掐灭!
她死死盯着好姐姐雪白惶恐下幸灾乐祸的小脸,一股极强极浓的恨意从骨髓深处萌生出来,终于忍不住仰头大笑,几近癫狂:“江淑华!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三番两次频频害我,先是夺了我的嫡妻之位,让我身怀六甲蜗居偏院,现如今又害死我的孩子,我今日便要与你鱼死网破!”
“贱人!贪图富贵,庶代嫡嫁,寡廉鲜耻,如今又产下死胎,还要伤害淑华,真当我陆梁死了不成!”
男子怀里搂着美人,眼底一片冷漠,苏绣祥云纹皂靴踩在江容华的左脸上,仿佛还不解气似的又重重碾了几碾,冰凉的青砖地让她一阵瑟缩,头颅却是要炸了一般的疼!
“蠢材啊蠢材,你当她是完美无瑕的白玉,温柔娴淑的佳人,却不知是个内心早已腐烂生蛆的蛇蝎,你当是我要嫁给你么?如果不是她们……”
“啪——”陆梁抓着江容华的长发强迫她仰起头,又狠狠掴了她一掌:“贱人也配与淑华相比?她美丽大方又善解人意,与你这等泼妇有云泥之别,我当初为她休了你实在是再明智不过!”
江容华睨了眼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两年的男人自嘲一笑,她怎么会以为他曾经的逢场作戏是真心实意,她怎么能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原谅他的苦衷,甚至就在刚才她居然还把自己和孩儿生存的希望放在他的身上,江容华,怪不了别人,一切只怪你自己太懦弱愚蠢!
“相公切勿动怒,妹妹只是受不了失去孩子的打击才出言不逊,不如妾身与你先行离去,让她好好静一静!”江淑华靠在陆梁的怀里柔声劝道,仿佛刚出生的猫儿般温顺可人。
陆梁宠溺地抱了抱她,再不看委顿在地的苍白女子一眼,拂袖而去。江淑华落后一步好似想起什么对一旁垂手而立的孙妈妈不经意道:“听说女子产后保养不当,极容易引发……血崩,妈妈经验丰富,想必知道该怎么做……”
“容姨娘,你也是个可怜人,休妻为妾,又死了孩儿,老婆子我看着也不忍心,所以……不如早早地投胎,兴许还能落生在个好人家做个嫡出的小姐!”
乌黑的汤药从口鼻处强行灌入,腥苦的味道浓烈无比,仿佛要把她的心肝也染得漆黑。
“若有来生,我一定要让害我的人全都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