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年纪大了,又折腾了半宿,已然困了,这会子听得王妈妈的询问,眉心一跳,清醒过来,无奈地摇摇头:“夫人得的是心病,非药石所能及,老朽医术有限,这几年开的方子都只能暂时抑制罢了。”
不过若是能得知困扰她的病因究竟为何,或许也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
陈大夫行医多年,看的人儿事儿也多,自然清楚像江府这样的深宅大院大都有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儿,却不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够探听的,因此后面那句话并未说出口,只不痛不痒地又关照了几句。
王妈妈心里微微有些失望,面上丝毫不露,又讨教了一些养生的方子,陈大夫都一一
作答。
两人正这般说着一辆乌木圆顶青幄小马车慢慢靠拢,王妈妈目送陈大夫上车,便回了瑞和院。
刚进院子便听到物什落地和高声呵斥的声音,右侧下人房里一个个好奇的脑袋在望见她的身影后飞快地缩了回去,王妈妈心里也正不痛快,隔着两三仗的距离骂了几句娼妇,原本悉悉索索的丫鬟婆子们立时没了动静。
转进西稍间,却见到徐氏一脸怒容地盘腿坐在软榻上。
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绾在脑后的垂云髻有些松散,面前跪着碧桃,还有一个瘦削脸,齐刘海的十三四岁丫鬟,青色的对襟短褂湿漉漉的,再看向徐氏手边空了的甜白瓷茶盏,皱了皱眉道:“碧桐,你怎么在这里?”
“你问她!”
徐氏涂了殷红色凤仙蔻丹的右手重重拍在矮几上,把原本就心惊胆战的碧桐差点吓个半死,趴在地上,哪里还说得出话。
“我就奇怪香粉要真是宁王送来的,他有何理由要在里面做手脚害淑华?所以又细细问了碧桃,想不到竟是这贱婢从青杏那丫头手里接过来的表礼!青杏是谁?那是江容华的丫头,你也敢拿她给的东西,是存心不想让你主子活了吗!”
徐氏越说越气,不顾仪态地下了软榻,冲着碧桐一阵死命的捶打,犹如骂街的泼妇,不一会儿,碧桐口鼻处就渗出血丝,两只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
彩霞彩屏不忍地别过头,碧桃则是缩在两人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王妈妈看着终归觉得不像,才上前拉开徐氏不住道:“不过是个没长脑子的蠢丫头,夫人仔细手疼!”
徐氏胡乱发泄了一通,依然不觉得解气,顺着王妈妈的搀扶坐回软榻上冷冷道:“彩屏,把这个贱婢扔到暴室去,不准给她吃喝,等她饿死了再放出来!”
彩屏看了看徐氏神经质地颤抖的嘴唇,赶忙应了,与彩霞两人将碧桐半拉半拖地弄了出去,小丫头先时不过受些皮肉伤,此刻听到自己要被活活饿死,奋力挣扎起来,无奈到底敌不过两人之力,远远的还能听到哭喊的求饶声。
碧桃跪在一边目睹了碧桐被处决的经过,不禁冷汗涔涔,担忧起自己的命运来,所幸暖阁里及时传出江淑华低低唤人的声音,徐氏面上一喜,顾不得其他,匆匆走了过去。
江淑华脸上依然可怕的吓人,整个人也是浑浑噩噩的,但到底醒了,看到徐氏焦急忧心的模样心中一酸,终于忍不住扑到她怀里痛哭起来。
徐氏虽然作为母亲,但看她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心,竭力克制才没有将她推开,口中安慰道:“没事了淑华,陈大夫来过了,他说你是中了毒,吃了药就好了!”
江淑华一听中毒,身体僵了僵,抬起头恨声道:“母亲,到底是谁下毒害我?”
一说起这个,徐氏也是愤恨不已,咬牙切齿道:“还不是江容华那个贱蹄子,她让青杏把那盒掺了断肠草的茉莉香粉混在宁王送来的表礼里面,才害得你容貌全毁!”
居然是青杏!
江淑华又是意外又是恼怒,青杏原本是她收买了放在望月楼的一枚棋子,故而自己和碧桃并未对她设防,且她又时不时得了自己的命令暗中出入弄月楼,连带着院子里其他丫鬟也对她另眼相看,却万万没料到她会在这件事中起了关键作用,看来那次福寿院老夫人中毒一事后这贱婢就不知怎么的投靠了江容华了!
她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被江容华倒打一耙!
江淑华软弱无力地靠坐在拔步床上,然而眼中的凶狠连彩屏都不敢直视:“母亲,你一定要替女儿报仇,她把我害成这样,我要让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