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知道当着一屋子丫鬟和江容华,不好太过扫了江老爷的颜面,便哼了一声,又拿起手炉,坐进太师椅里,算默认了。
越靠近弄月楼江容华越有一种心惶的感觉。
她之所以在第一时间去找李氏而不是去弄月楼,只因清楚徐氏不是六姨娘,名义上对方是自己的嫡母,当众顶撞嫡母,即便自己有理也变成无理。
另一方面徐氏毕竟主持着府里的中馈,底下的爪牙心腹众多,是为妾的六姨娘无法相比的,所以她无法像对付六姨娘那般对付徐氏,否则只怕不但救不出青梅,连自己都可能要吃暗亏。
在这江府大宅,有资格教训徐氏,且又与她对立的,江容华很容易就想到了老夫人李氏,虽然先前她对自己似乎起了疑心,可是救人如救火,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去了福寿院搬救兵。
还未进得弄月楼,便听到青梅饱含痛苦的声音,仿佛是被什么堵住了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凄厉绝望。
江容华心里仿佛被灼热的烙铁烫过一般,刺痛无比又揪成一团,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跟着江老爷走了进去。
大团的乌云不知在什么时候将日头遮得严严实实,空气中偶尔飘来几粒雪子,显得越发阴冷。
宽阔的庭院中央摆着一张一人宽的红木春凳,上头结结实实绑了一个披头散发,仅着中衣的女子,朝上的背脊和腰臀处鲜血淋漓,皮肉绽开,殷红从破碎的衣衫中不断渗出,浸了水的牛皮绳随着她因疼痛而本能的挣扎,越缩越紧,勒着她的四肢,甚至嵌到了肉里,入眼触目惊心!
而旁边一个膀大腰粗的婆子把一根两指粗的马鞭往红彤彤的辣椒水里沾了沾,抡圆了胳臂又要抽下,却被一个巨大的冲撞顶得往后一仰,一屁股摔跌在地上。
江容华坐在她身上,死死制住,顺手捡起边上一块石头,冲着她的脸没头没脑地砸了下去,那人立马鬼哭狼嚎起来。
江容华毫不理会,一下两下三下,仿佛不解气似的,直到白芷猛然反应过来,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柠两人合力将她拉开。
孰料,江容华此刻力气居然大得很,死死拽着那婆子的衣襟,就是不松手,青柠急得快哭了,在她耳边不住小声哀求道:“小姐,求你松手吧,她已经死了!”
大概是听到那婆子已死,江容华的手才慢慢放开,只是眼中浓郁的戾气和手上沾染的鲜血,让她看起来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白芷赶紧拿出帕子帮她擦手,侧着身子挡住众人的视线。
“啊!”徐氏的尖叫唤回了还被方才骇人一幕惊呆的众人,却立马被江老爷喝止:“叫什么叫,还嫌不够丢人!”
江老爷也没料到青梅的惨状会刺激到江容华,皱着眉头让人把那婆子的尸体抬下去,又满面怒容地横了眼徐氏。
今日的事情,容华纵然鲁莽了些,却皆因徐氏而起,若不是她好端端地把人家的丫鬟绑到弄月楼,还打成这副样子,也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江老爷眼中的不满让徐氏气得发抖:“老爷,我不过是惩戒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她江容华便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我的下人致死,难道我作为江府的当家主母,竟是连这点权利也没有了吗?”
这二十年来,徐氏对江老爷无半点情意,江老爷对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不是她背后强大的定国公府,他连看都不会看这个被娘家宠坏了的女人一眼,而且他向来不爱管后院的杂事。
这次若不是容华求着,他也不会来弄月楼,这会子听徐氏理直气壮的质问心里不耐烦起来:“你把她的丫头打得半死不活,她把你的婆子打死了,也算扯平了,这事就到此为止罢。”
徐氏见他竟是满心满眼护着江容华的意思,心头更是火大,嘴里也口不择言起来:“落梅院的狐狸精迷了你十几年也就罢了,人家好歹还是出身书香世家,是个贵妾。
“不过去了锦绣园几次,现在又被初晴那个贱人迷住了,她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出身贱籍的丫头,怎么?如今又看上青梅了不成,可惜都打成这样了,只怕不死也是个废人了!”
“啪——”江老爷在众人面前自制力向来不错,却也被徐氏气头上的胡言乱语彻底激怒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把徐氏打了个凛冽,一直缩着头不敢讲话的王妈妈赶紧上前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