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书就算看遍了顾贤之的收藏也绝对想象不出的可怕,干瘪的身体仿佛一捏就碎,十指蜷曲,皮肤呈现灰败的色泽,因为皮肤牙龈皱缩,她合不上眼睛嘴巴,露出干黄的眼球和獠牙一样的牙齿,嘴角诡异地上勾着,苟延残喘的模样。
傅若凝只看了一眼,便捂住嘴巴转过头去,如果不是陆远砚一脸无事地上去把了下脉,又说了句“还有救。”周慕书恐怕真的会以为这人已经死了几十年,成了一具干尸。
佟瑾蓝的枕边放着一只通体火红的水盂,陆远砚拿起来,看了眼,嘿嘿笑道,“这可真是个宝贝,我给她施针,你们三个过来看看这是个啥。”
何安道,“大人的东西向来是宝贝。”
慕容宇和傅若凝磨磨蹭蹭不敢上前,周慕书没了法子,叹了口气接过,其实那个大小和重量他一下子就猜出来这就是那日傅若凝让他送过来的东西,只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要如何去做了,刚闭上眼想与这件古物通感,头上又重重的挨了一下。
陆远砚恍若无事般转过头在佟瑾蓝皱裂的眉心插上一针,“你那天赋也不是随便可用,万事皆得先看形,推其作用,与灵通感,那是最后一步做的事儿。”
周慕书吃痛低头看了一眼水盂,没啥特别,转了一下,才猛然被一样东西吸住了眼睛,水盂颜色火红,烧制的极其漂亮,只是盂身上有了一点美中不足,靠近底端有一点斑纹,呈蓝绿色,形状竟有点像一只眼睛,依稀能看出瞳孔眼白。
“水盂儿,美中不足有一点窑变的迹象。”周慕书下了结论。
“没了?”陆远砚在佟瑾蓝脑后扎下一根针,“若凝,你给他讲讲。”
傅若凝磨磨蹭蹭的上前,看了几眼,解释的很明晰,“这是宋瓷。”
“宋代瓷器是高峰,五大名窑珍贵,这件儿是一件官窑品,现在估计找不出第二件。”
陆远砚点点头,佟瑾蓝死人一样的胸膛开始有了起伏,何安看在了眼里,眼中竟像含了眼泪。
慕容宇看了一眼,疑道,“虽说官窑珍贵,怎么也不会找不出第二件吧。”
周慕书一听是宋瓷便已经明白了大半,窑变瓷,在宋代初始烧出来时被视为极大的不祥,有多少都会被摔毁,故存世极少,他没有说什么,等着傅若凝解释。
可接下来傅若凝说的话却让他又一次震惊得合不上嘴巴。
“天下无双其言有二,第一,这个窑变,窑变的还很特殊,天眼纹多以团聚出现,而这上头,只有一个,且这么多年,已经慢慢能看出瞳孔的形状。”傅若凝五指纤长,滑过水盂的釉面,指向了那只眼睛,眼睛炯炯有神,像在凝视着屋内。
慕容宇一抖,“其二呢?”
傅若凝翻个白眼,“其二,这是第一批烧出来的官窑窑变瓷,供宋代皇帝所用。”
“说得好!”陆远砚起身用帕子擦擦手,佟瑾蓝的颈部以上已经布满了针,周慕书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道,“你这是治病还是扎刺猥呢?”
陆远砚道,“诶,话不能这么说,这治病也有治病的法子,你知道人脑袋上有几处穴位吗?”
不仅是周慕书,另外两人也摇了摇头。
陆远砚叹了口气,“共一百零九处穴位,我不过是封了她一些要害而已。”
周慕书道,“为什么要封住要害?
陆远砚道,“因为一会儿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带一样东西出来,带这个东西出来时,或许瑾蓝夫人会有危险,所以,我必须封住她的穴位,才能救她。”
话一说完,慕容宇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殷切的目光,仿佛对这件事情,已经期待了许久,周慕书却猛然想起在晚晴斋他和慕容宇的对话,难道是去那个地方取寒竹?
何安睁着浑浊的眼,上去牵住了瑾蓝夫人枯木一样的手。
“我要跟着!”慕容宇突然跳了起来。
傅若凝自袖子里拿出一只绸包道,“你有你自己的师父,你都跟着去过一次了,周慕书比你更需要历练。”
周慕书抱着水盂儿有了种不好的预感,陆远砚把帕子塞进怀里,拍拍慕容宇的肩膀,“小宇,那可不是什么好地儿,多少人耗了一辈子都不愿意进去,得,你还抢着去。”
慕容宇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自知无望也就挑挑眉不作纠缠,陆远砚见他放弃,嘿嘿一笑,“得,去帮若凝布阵吧,要被你师父知道我带你去祭北阴大帝,非得削了我不可。”
待两人掀了帘子就走了出去,陆远砚才对何安道,“老人家,你也莫担心太多,我既然答应,就一定会做到,希望你也是如此。”
何安苦笑道,“大人你是这一行的,老奴的身体这样了,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周慕书听着一口一个大人很别扭,但他也知道,像何安这种旧社会的旗人包衣,一辈子过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喊别人大人,主子的生活,即便改口也很困难,便也了然。
“好,你的人品我信得过。”陆远砚缓声道,表情却是分外的凝重。
慕容宇和傅若凝抬着一只矮桌进了帘后,放到了地上,上面搁置着一尊铜塑道像,广袖宽袍,眉目慈祥,面前一只燃着线香炉子缓缓冒出几缕青烟。
陆远砚望着傅若凝和慕容宇虔诚的对着香炉一拜,轻声道,“今天晚上你既然来了,就说明愿意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周慕书虽还看不懂他们又玩什么花样,但还是咬了下嘴唇道,“只要我死不了,能挣到钱,怎样都成。”
陆远砚早料到般笑道,“一会儿抓着水盂儿,捏着那块玉,师傅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周慕书点头,“好。”
傅若凝行完那些颇为奇怪的礼仪,突然走到他们面前,眼神专注,自袖中垂下一块黄布,陆远砚缓缓地躺在了地上,不由分说,周慕书也抓住玉抱着水盂躺了下去。
眼前被一阵淡淡的黄光蒙住,同时鼻尖传来一股十分严重的霉味,周慕书只觉得自己很糊涂,想睡觉,哈欠也到了嗓子边,随着慕容宇一阵奇怪的咒念声,他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般变轻,越飘越远。
迷迷糊糊中,仿佛还听到身边陆远砚一声嘀咕。
“这陀罗尼经被多长时间没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