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安手捧木匣,站在那一动不动,怔怔出神。
……
宋福禄是自己走的,那三十四名宋家死士却留了下来。
午间用过晌午饭后,宋逸安便下令出发了。
马车内宋逸安已经命人清扫了血迹,但之前受到连累的绿鱼因为私人原因,并不方便换衣服,所以身上还是血迹斑斑。宋逸安作为一个大男人,自然是早已找了个湖泊小溪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长衫,此刻神清气爽。
宋逸安见眼前两位可人灰头土脸的模样,于心不忍,说道:“近几日确实有些委屈了你们,在野地宿营本就是这么将就,你们习惯了就好。之前那条小溪,在这炎炎夏日,在里面洗一洗身子真心舒服。你们是女子,不方便,这个本宗主都理解。可本宗主不是也说了替你们在一旁看着,不让别人偷窥的嘛!”
林空竹和绿鱼一起翻了个白眼。
宋逸安顿时急了,“咋的,你们还不相信本宗主的为人?”
两位可人只自顾用手扇风,根本是懒得理他。
宋逸安没脾气,掀开马车窗户帘子,问最近的一名骑马死士道:“晚上可以到馀州吗?”
那死士年纪轻轻,约莫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他恭敬回应道:“回宗主,怕是不能。”
宋逸安哦了声,见前者还是一副拘谨模样,不觉笑道:“你叫宋三?”
那名青年死士显然有些吃惊,赶紧应道:“宗主怎么知道的?”
宋逸安笑笑,没有丝毫隐瞒,如实说道:“我爹收的死士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培养,并赐宋姓的家奴。另一种则是从江湖上招徕的游侠或是没落门派高手。前者为了好区分,便以数字取名。后者是由宋福禄统领,名字我想不会变。这些年你们这些家奴死士就隐藏在山庄各地,比如你,在家里的身份就是百草园的一名花匠。”
那死士听到这话,再也掩饰不了,满脸吃惊。
宋逸安趴在车窗上,俨然一副与朋友聊天的姿态,“我爹常说虽然死士当死,但并不是说他们出生下来就是等死的命。所以我爹一直不肯给我你们的名单以及调用方法,希望的就是能晚用一天就晚用一天,也想你们这些他从小培养便赐姓的死士,一个也不要死。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娘常常训斥我爹,说他不把你们当人看,想了这么一个丧天良的法子。我爹为此常受委屈。”
叫做宋三的死士眼眶泛红。
他从小便是孤儿,被宋福禄带进宋家的时候只有七岁。从他懂事起,他便知道了自己以后的使命。死士当死,这是他以及其他二百三十七名死士一直被灌输的思想。他一直想的是,在未来,自己替那小主人挡一剑光荣死去这一生就圆满了。可今日听到宋逸安这番话,他活到现在,第一次有了生的希望。
而且,对于宋家效忠程度不减反增。
宋逸安靠回马车里,不经意间瞥到林空竹神情有异样,为了不吵醒正靠着林空竹已经睡着的绿鱼,宋逸安低声平静问道:“你都听到了?”
后者轻轻点点头。
“你信不信?”宋逸安目光如炬,直视她问道。
林空竹被宋家年轻宗主盯的浑身发毛,她确实是被刚刚宋逸安那番话打动了,可她两个月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已不是那个剑州知府的傻丫鬟了,柳寒棠对于宋逸安的种种,一直在林空竹眼前浮现,让她不自觉就想到这世子殿下之所以说那番话,是为了收买人心。
见林空竹不说话,宋逸安苦笑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闭上了眼。
晚间月明星稀。
宋家年轻宗主一行人预料之中又在野地宿营。
在野外宿营吃的自然便是现烤的烤肉,林空竹和绿鱼因为连续吃了两天,小姑娘哪受的了这样连续油腻的食物,还没吃就在那恶心干呕了。
得亏王依山不知使了神通,在荒无人烟的野外竟采来了一堆野果,林空竹和绿鱼吃了果子,勉强止住了呕吐。
宋逸安盘坐在草地上,望着天上不是很圆的明月,呢喃自语:“哥……”
那叫做宋三的青年死士因为宋逸安下午那一席话,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拘谨。他手拿一块烤肉走向宋家年轻宗主,道:“宗主,吃饭了。”
宋逸安接过烤肉想都没想就直接大口吃了起来,他向自己对面伮伮嘴,含糊不清说道:“坐。”
“谢宗主。”宋三笔直坐下。
宋逸安将嘴里烤肉咽下,说道:“乱平岗上死了那么多弟兄,我又拉你们去那后唐藩王府,好不容易折腾完了,如今又拉你们去浪荡山。你们私底下不会有怨言吧?”
宋三咧嘴笑道:“不会,也不敢。”
宋逸安闻言踢了对方一脚,笑骂道:“你他娘的不会就不会吧,说什么敢不敢干嘛!”
宋三挠挠头,会心一笑。他心里想,自己这位小主人真跟传闻里也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他大着胆子,问道:“属下斗胆问一句,宗主去那浪荡山所为何事?”
宋逸安笑意深邃,他张开嘴。
林空竹这时候正好在附近,然后她就听到了那世子殿下的明显是应付而且很像笑话的回答:
“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