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急切地喊道。“噢,我明白了,你不愿接受伯莎?梅森丈夫的吻,你认为我的拥抱已给了别人,心中已有他人么?”“至少已没有我的地位了,我也没有要求的权利了。”“这是为什么?简。我来替你回答好了,省掉你多说话的麻烦。那是因为我已有了妻子,你不愿做我的情人,你一定是这样回答的。我说得对吗?”“是的,先生。”“你又对我有不正确的看法了,简。你一定把我看作了一个作恶多端的花花公子——一个无耻的无赖,用精心设计的无私的爱的罗网把你罩住,毁掉你的名誉,践踏你的尊严。你还能说什么呢?我想,首先,因为你还虚弱无力连呼吸都困难;你什么也说不出来;其次,你也没学会责骂我;再说,你原本不想大哭大闹一场。你只是在想如何行动,你认为那才是你要做的。我了解你的,而且我也防范着呢。”“我并没有想出什么来对付你,先生。”我说,我觉得声音如丝,它警告我把话截短。
“你在计划毁灭我。按我的字义来解释,而不是按你的字义,你是要说,我已是结婚的人了。你拒绝跟我接吻,这就证明你要躲我,避我。你只是作为阿黛尔的家庭教师才住在这里,但你已计划着视我为路人,素不相识的路人。要是我对你说句亲切的话语,向你表示一点友好的感情,你一定会冷淡我。你会在心里说,‘这个男人几乎让我做了他的情人,我一定不要理睬他,’于是你就真的不再理睬我了。”我努力清了清嗓音,感觉声音已够平稳后才答道:“先生,我不是以前的简?爱了。这儿的一切都已改变了,这是事实。为了摆脱过去,为了平稳情绪,我没有别的选择,那就是阿黛尔该有个新老师,先生。”
“噢,那自然,阿黛尔已够大了,我要把她送到学校去,这我早已安排好了。我也想好了不让过去的阴影缠绕你,不要你生活在难受的桑菲尔德,这个该死的地方,——这个亚干的帐篷,这个硬要在光天化日下显出它苟延残喘的恐怖的墓穴,这个藏有一个比几千几百个想像中的可怕的魔鬼还可怕的魔鬼的地狱。简,你会有一个新的环境,我也是。真是我的不是,我明明知道桑菲尔德闹鬼,却还把你带到这儿。在你来到之前,我就吩咐佣人们要对你隐瞒一切桑菲尔德闹鬼的情况,那只是因为我怕要是有人知道自己要跟一个什么样的人做邻居,阿黛尔就请不到一个肯长期任教的家庭老师了。可我又不打算把疯子转移,那不是我良心所能允许的。尽管在芬丁庄园,我还有一所甚至比这还要隐蔽的老房子,它处于森林中心,我本来可以放心地让她住在那儿,那些潮湿阴冷的墙壁说不定很快就可替我摆脱这个负担,这实在违背我的良心。不过不同的无赖各有不同的坏处,我的狠心并不在于借刀杀人地把仇人除掉,即使是我恨之入骨的人。”
“只是,我实在不该向你隐瞒你有一个疯女人作邻居,我这样做就有如是用斗篷盖好一个孩子,然后又把他抱在了一颗散发毒气的树底下一样。那魔鬼的毒气侵害了周围的一切,而且永不退去。不过我会把桑菲尔德的门关闭,封住大门,在楼下的窗户钉上木板。我会出两百镑一年给普尔太太,要她在这儿倍伴我的妻子,你是称那疯女人为我的妻子的。同时还让她在疯人院做管理员的儿子——格雷斯来随时帮助暴躁发狂的她安顿下来。格雷斯有了钱是什么都愿意干的。我的妻子发疯的时候会在深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人床上把人烧死,持刀砍人,用牙把肉从人骨头上咬下来,以及像这种事……”“先生,”我插话说,“你太残忍了,对那位不幸的太太。你提到她时全是憎恨,带着复仇的憎恨。这是不应该的,因为她发疯并不是自己能够控制主宰的。”“简,我的小亲亲(我要这样叫你,因为你的确是我的小亲亲),你并不明白你说了些什么,你又误解我了,我才不是因为她疯了才这样恨她。
你以为我会恨你么,要是你像她那样的话?”“我想是的,先生。”“你错了,简。我很伤心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不了解我爱你爱得有多深。你血肉中的每一个细胞都犹如我自己的一样亲,即使它发生了故障。你的心肝就像是我的,要是它不对了,我也仍视为我的珍宝。如果你发疯了,束缚你的绝不会是夹住疯子的紧身衣,而会是我宽大的胳臂。你的胡乱疯气,挣扎不已,我只会心痛。我将用拥抱来迎接你,如果你向我扑来的话。在你被束缚的同时,你也会感到我的怜爱。我决不会像躲避她一样厌恶地躲避你。当你安静不语时,我会日夜在你身旁,而不是让看守或者看护陪你,我会用我不倦的温存来照料你,尽管你并不懂得用微笑来回报我。我会温情脉脉地注视着你的双眼,而不在乎它们一点儿也不认识我——可是我怎么讲起了这个呢?我刚才说的是你离开桑菲尔德府。一切都已安排好了,简,明天你就可以立马离开。我只请求你再在这里忍受一个黑夜,简,之后那些恐惧和痛苦都统统让它见鬼去吧。我带你到一个安静详和的地方去,那里可以远离一切,没有回忆,没有虚伪,也没有毁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