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人家知识分子嘛清高点怎么了,而且我怀疑他也不是真的冷淡他就是和我没话说,毕竟我和人家一比就是个文盲……”陈一茫难得絮叨起来,“他今年过年也不回家,就在澳门,我都和他说了,我有个朋友在珠海……你俩见个面认识认识嘛。”
绍吴:“……”
“真人比照片上还好看。”陈一茫强调。
“那……加个微信吧。”
“对喽,我把他推给你啊。”
唐蘅。头像是一段铁轨。
绍吴问:“他真名就叫唐蘅?”
“嗯。北方人,好像是北京的?反正个子挺高。”
绍吴就这样加上了唐蘅的微信,他主动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陈一茫的朋友,绍吴。
对方很快回复:你好,我是唐蘅。后面还跟了个“微笑”的表情。
似乎并不冷淡?
绍吴心虚地盯着对话框,感觉自己有些对不起这位唐老师。陈一茫凑过来瞟了一眼,坏笑道:“他还挺客气的,行,我们小绍要开张了。”
他这样一说,绍吴更感到心虚。
因为他心里明白,促使他同意和唐蘅“认识认识”的,恰恰是那张合影里,唐蘅那股不在状态、格格不入的劲儿。
令他想起高中时的杨书逸。
2015年除夕,绍吴在珠海,他一觉睡到中午,打开手机刚准备叫份“好巴适”的冒菜,突然想起来,老板一家回四川过年了。他点开朋友圈,看见姗姐发了她家的腊肉和腊肠,满满一盘,闪着油光。接下来是朱菁菁发的,祝朋友们春节快乐。珑珑拍了一盘切好的烤鸭,说这是我从北京带回来的烤鸭,婆婆超喜欢哦。再往下,都是各种美食美景全家福。
同学群里也是意外的热闹,发新年祝福的,发红包的,抢红包的,大家玩得不亦乐乎。在这个时间,无论哪里,都弥漫着团聚的喜悦。
绍吴一动不动地坐了几分钟,然后他拿起手机,拨了父亲的电话号码。
看着屏幕上“重庆”两字,他皱了皱鼻子。
几秒后,“喂?”是父亲的声音。
绍吴知道自己的嘴唇在发抖:“爸……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绍吴正要再唤一声“爸”,忽然,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再拨过去,听到的便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又给母亲打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
绍吴把手机扔到一边,颓然倒在床上。窗外阳光正好,绿树红花,哪里有冬天的影子?他几乎怀疑自己身陷另一个时空,冬天没有来,除夕没有来,他像一颗泡沫浮泛在无边无际的海上,不知道将去往哪个方向。
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时睡时醒。到晚上七点多,天已黑了,房间里也是漆黑的,16楼一片寂静。绍吴想,如果是在家,这会儿他应当正在姑姑家吃年夜饭,亲戚多,孩子多,闹哄哄的令人有点心烦,电视也开着,春晚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么现在他是在哪里呢?不重要。既然他不在重庆不在永川,那么此时此刻他究竟在哪,并不重要。
绍吴晃晃悠悠地起身,从冰箱里拣出昨天吃剩下的两粒烧麦,懒得加热,就那么凉着吞进腹中。然后他换了衣服,带上手机钱包,出门。
几天前唐蘅邀请他到一家LGBT酒吧跨年,他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