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冯志明带头鼓起掌来，“你小子还有这能耐，不说书还真可惜了。”

马小七有点不好意思，“让指导员笑话了。我爷爷是说书的，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去过一些茶馆酒肆，时间久了就记住了一些。”

“这很好，现在都派上大用场了嘛，以后的抗日宣传就靠你们了。”

太阳升起来了，温暖的阳光洒满了落凤坡。

关飞神情专注地慢慢擦着他的那把毛瑟手枪，明明已经擦得很亮了，可是他还在擦。

“又想你的部队了吧。”夏老爹仿佛看透了关飞的心事，他在一边蹲下，抽着烟。

“是想他们了，这些天来他们见不着我，也会很着急吧。”关飞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说实话我也想叫你尽快回去，毕竟打鬼子还得靠你们，”夏老爹咳嗽了几声，像是被烟呛着了。“小鬼子不走，这兵荒马乱的日子就没个头啊。”

“老爹你放心，我们迟早会赶走小鬼子的。”

“要是真能赶走小鬼子，我们一家还搬回老亘村。”夏老爹吐出一口烟说，“我也想念那里的邻里乡亲了，还有我们的那间磨坊。”

夏老爹想起了过去的日子，邻里乡亲相处得好，生活也算无忧无虑吧。在老亘村开了间磨坊，十里八村的小有名气。自打小鬼子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乡亲们死的死逃的逃，能活下来就万幸了。

关飞收起那把毛瑟手枪，费劲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我心里着急呀，现在就想去打鬼子，就是我这身体不争气。”

“不打紧，再养几天兴许就好了。”

夏老爹抽完烟，拿起猎枪去后山碰运气去了，运气好的话就可以打一只野兔山鸡什么的回来。

其实关飞的伤恢复得还是挺快的，已经可以下地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关飞心里明白，这多亏了夏老爹一家，特别是小翠的悉心照顾，他早把小翠当亲妹妹了。刚开始的时候小翠还有些顾虑，日子久了她自然了许多，可以大大方方地给他洗衣、换药了，只是有时会有一种莫名的羞涩。

“该换药了，连长。”夏小翠调皮地说。她把药盘放在了关飞的床头。

“别叫我连长，叫哥。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就不长记性。”

“我不习惯叫你哥，就喜欢叫你连长。”

“小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这样照顾我，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就是你亲哥。”关飞动情地看着小翠，心中暗想能遇着她真是三生有幸，欠她的也许这辈子都还不完。

小翠鼻子一酸，忽然想起了哥哥。她一边敷药一边低声地说，“我对哥哥也没这样过。”

敷完药关飞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外面阳光普照。

“小翠，扶我去外面透透气吧。”

“好吧，我先去收拾一下。”

小翠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垫上一个小褥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关飞坐在上面。

落凤坡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阳光温暖，白云悠悠。山影朦胧树影婆娑，远远近近错落有致；花香袭人，鸟声婉转。

“你喜欢落凤坡吗？”小翠看着远方，问。

“当然喜欢了，要不是打仗我都不想走了。”

“打完仗，你还会再来吗？”

“打完仗要是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再来的。”

“爹说等日子太平了，我们还搬回去住。”

“你们不管搬到了哪里都是我的亲人。”

“怎么没听你说过家里人呢？”小翠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又好像在试探。

“爹娘都死了，还有一个妹妹，没别的亲人了。”想起家里的遭遇关飞不自主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也是有一个哥哥的，几年前得了伤寒病死掉了。”

“你命里是不缺哥哥的，这不又救回来一个哥哥。小翠，说一下你是怎样救我的，中弹以后我就啥都不记得了。”

“那天我去后山打猎，追一只狍子就到了黄牛岭，没想到你们在打仗。”

“你没听到枪声吗？”

“听到了，我没见过打仗。你们很快就打到了我跟前，我赶紧躲了起来。我看见你倒在了地上，后面追过来十几个鬼子，我的心跳的厉害，我都想好了，鬼子再往前来我就开枪。可是不知道为啥鬼子突然不追了，着急往回赶。”

“小翠，多亏了你了，我又捡回了一条命。”

小翠正要说什么，忽然她紧张起来，把脸转了回来。关飞警觉地发现院子外的斜坡上有一个人在向这里张望，村民模样的打扮。

“外面那个人是谁?”

“张来喜。”

小翠停顿了一下，说：“前阵子他来找老爹提亲，被老爹赶出去了。”

“为啥要赶人家走？”

“他这个人游手好闲，我讨厌他。”小翠看了一眼关飞，“他不死心，老在我们院子外面转悠。”

“还有这样的人。”关飞再去看时发现张来喜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回部队的时候把我也带走吧。”小翠一脸认真的表情。

“不行！”关飞斩钉截铁地说。每天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种日子可不好玩，他不能让小翠去遭这种罪，再说小翠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向老爹交代。

小翠低下头来，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大概还没有被别人这么绝情地拒绝过，落凤坡的日子虽然平静，但是姑娘大了，她也有自己的主张和看法了，她不想过这种无聊的日子了，可是谁又能知道她的心思呢。

关飞最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流泪，马上心肠就软了下来。

“小翠，落凤坡多好，为啥要跟着我出去遭罪？”

“我就是想跟着你去遭罪，我有猎枪能打鬼子，不会拖累你。”

“没有拖累不拖累的，我们天天出生入死，你不知道有多危险。”

“你吓不住我，我又不是没见过打仗。能和你在一起打鬼子，我什么都不怕。”

“我真没吓你，危险不说，你替老爹、老娘想过没有，你走了他们得有多担心你。老爹岁数也大了，老娘还有病，谁来照顾他们？”

“我就觉得在落凤坡日子没盼头——我不想让你走，又留不住你。”

“小翠，等仗打完了，我一定会回来，回来就不走了，和你一起孝敬老爹、老娘。”关飞说着，直了直腰向远处望去，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仗还得打多久。

小翠勉强点了点头。

六天后关飞辞别了夏老爹一家，小翠送了老远。

关飞一心想着尖刀连，黄牛岭的那场阻击战后战士们死伤惨重，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战士，他们都怎么样了。关飞恨不得一步走到磨盘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