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先买了邮票,正往邮票背面刷浆糊呢,就听柜台里面,那位穿着深绿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冷不丁吼了一嗓子:
“你就是高文学,哈哈,今天可算是逮住你啦!”
刘青山一哆嗦,浆糊都戳到手上了。
高文学也紧张地用手往上推了一下眼镜:“抓俺干啥,俺可没犯啥罪?”
在进了公社之后,对于他这种对文字非常敏感的人来说,当然也瞧见那些标语了。
那位邮电局的职工竟然兴奋地推门跑出来,拽着高文学的胳膊:“原来你就是大作家高文学啊,哈哈,了不起,真了不起!”
周围几名群众刚才也挺紧张的,正撸胳膊挽袖子的,准备抓坏人呢,结果都被这个反转给整蒙了。
“同志,到底咋回事,你这一惊一乍的,别把俺姐夫吓出毛病来?”
刘青山赶紧上来询问,然后就听那名职工又嚷嚷起来:“高文学同志的稿费到了,整整四百八十块呢,一次能得这么多稿费,那不是大作家是啥?”
多少,四百八十块?!
邮电局里面,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就连杨红缨,都满脸震惊地望着高文学。
这时候的四百八十块,基本上就是一名单位职工一年的工资啦,绝对不是小数目。
高文学也激动得俩手有点哆嗦,上一次几十块的稿费,就令他兴奋得半宿没睡觉,这一次,足足翻了十多倍。
猛的,他一把攥住刘青山的手:“三凤儿,俺赚钱啦,不,是咱们赚钱啦,咱们赚钱啦!”
刘青山的手掌被他给捏得有点生疼,心里却为大姐夫感到无比的高兴,还有骄傲。
“没错,大姐夫,俺就说,你肯定行的!”
“行行行,俺行的,俺不是废物,俺也能赚钱养家,俺要给金凤买营养品,给咱妈买一台缝纫机,给咱爷买茅台酒,给咱奶买麦乳精,给四凤五凤买糖,买买买……”
高文学激动得语无伦次,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对他都怎么样,他心里也有一笔账啊。
他想要报答这些亲人,做梦都想,可是平时,他什么都拿不出来。
而现在,他终于梦想成真!
刘青山完全能理解高文学此刻的心情,大姐夫是个有情有义的,他心里更觉得高兴。
至于高文学身旁的那些人,则是一片啧啧声:缝纫机,麦乳精,还有那个茅什么酒,对于多数普通人而言,也就是想想。
邮电局里面闹哄哄,把外面不少人都给吸引过来,挤不进来的,干脆趴窗户往里瞧。
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高文学在汇款单上印了自己的手戳,然后,接过厚厚的一沓大团结,全都塞进刘青山手里。
“拿着!”
“大姐夫,这是你的稿费,给俺干啥?”
刘青山正要推辞,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十分威严的吆喝:
“都让让,让让!”
随后,几名民兵就分开人群挤进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捣乱?”
如今正是最紧张的时候,民兵天天都绷紧那根弦,看到这边有人聚集,立刻就赶到现场。
然后就看到刘青山捧着一大把钱,民兵们立刻大惊,把步枪都端起来了:“不许动,举起手来!”
这是把俺当成抢银行的——抢邮电局的了吧?
刘青山赶紧解释道:“同志,俺们是来取钱的,就不用举手了吧,不然钱都掉地上了。”
“取钱的,哪能取这么多,你这钱肯定来路不明,跟我们走一趟!”
带头的那位民兵连长也是个认真的,平时汇款,顶多百头八十的,这也太多了,显然有问题。
还是邮电局的那位同志站出来,帮着解释道:“误会误会,这钱是高文学同志得的稿费,人家是大作家。”
民兵这才收枪,向刘青山和高文学敬了个礼,然后走了出去。
哎呀,吓得俺这一脑门子汗!
刘青山还真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换谁都得慌!
叫高文学帮着,把钱先装进挎包里,留下杨红缨在这等着打电话,他还要去农机站买粉碎机呢。
杨红缨也兴奋地招招手,嘴里还不忘调侃:“文学大哥,别忘了中午请客,今天好不容易能吃一回大户。”
重新坐上马车,老板叔也乐得合不拢嘴:“文学啊,你小子真行,太尿性啦,给咱们夹皮沟涨了大脸喽,那句话怎么说的了,小公鸡平时不打鸣,一打鸣就能把人吓死。”
高文学脸上因为兴奋而涌起的红晕依然没有褪去,他用手推推眼镜:
“老板叔,您说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俺跟那些大作家相比,还差的远呢。”
“对对对,还是你们有文化的好。”老板叔大鞭子一甩嘎嘎响,直接就往农机站院里闯。
高文学一瞧急了:“咱们先上供销社啊!”
刘青山笑着拍拍他的胳膊:“大姐夫,咱们有钱慢慢花,不急,不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