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下官服的江风烈换了一身圆领青衫,额束孝带,行了揖礼后揽衣而坐,道:“今日之事,杰叔如何看?”
江宗杰眼皮似垂非垂,珠子滚动不停:“事有蹊跷。几句口角之争就能让六个侍从袭击一方大豪?方遇龙手下就这么没眼力见?只怕另有隐情。”
江风烈点头赞同:“马仲平是行朝审核官吏的枢密副都承旨,方遇龙则是行朝将官,这二人之间只怕有些龌龊也未可知。陈子敬想必也是看出这点,不欲掺和,才将此事就此揭过的吧。”
江宗杰神色不动:“这个方遇龙,献了两份好礼却又惹了一桩麻烦。嘿嘿,倒也不简单。”
江风烈沉吟:“那明日的安排是否要变动一下?”
江宗杰阖目:“眼下你是主事,你决定吧。”
江风烈想了想,沉声道:“好,等会侄儿便去拜会子敬,与他敲定此事。”微微一叹,摇摇头,“明日便要除贼,今夜居然闹出这等事端……若说此事有好处的话,恐怕便是……”
一直数珠子不停的江宗杰拇指一顿,眼皮一翻:“火器。”
江风烈点头:“马仲平没说错,那火器果然厉害。区区弱质女流,远距一击便重创一好手,更震慑其余五人不敢造次。如此犀利,无怪那赵猎视若珍宝,不敢轻露了。此等利器,不可不防。此事还请杰叔多加留意。”
江宗杰捋须道:“我详询过在场目睹的护卫,依诸人所述绘成一图,请少主一观。”
江风烈接过图纸,展开,一把长管形状的怪异武器出现眼前。
如果赵猎看到这张图,估计会赞一声“画得不错,就是细节或者说是零部件有点不对”。如果是丁小伊看到这张图,多半会嗤之以鼻“你们确定这样的枪能射得出弹丸?”
粗略的看,江宗杰画得确实有点像模像样,枪管枪托形状都出来了,比例误差不大,击锤、板机什么都有。只不过枪械毕竟跟刀剑不一样,仅有个形状是没用的。别说一张粗略图,就算给他一把真枪拿在手里琢磨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江风烈看了半晌,才迟疑说了一句:“是改进的突火枪?”
江宗杰摇头:“似是而非。”
“可有法子弄到实物?”
“据众护卫所言,除那赵猎、马仲平之外,其余四个随从,人手皆持长短铁管——多半就是这种火器。赵猎软硬不吃,马仲平精明机警,老夫却不信他们的随从也如此这般。”
江风烈会意而笑,笑声却被门外一阵飞禽翅膀扑击声打断。
室内一静,江宗杰竖耳,江风烈侧目。
少倾,门外传来轻声叩击:“少主、宗主。飞鸦传书。”
房门开启,一黑衣人向江宗杰呈上一根扎红丝的细竹管。
江宗杰接过,检视一下红丝的结头,然后拉开,解开缠绕,拔出塞子,倒出一管小纸卷。展开一看,黑袍老人仿佛万古不变的生铁面目竟然有了一丝温意:“冠侯不日将归,并且打探到了文少保准确羁押地点。”
江风烈欣然道:“好,定军兄回来正是时候,若赶得及,还可以参加我们明日行动。”
江宗杰微微摇头:“冠侯虽然率领黑鸦中唯一的行动队‘暗爪’,但这队精锐却不是这样摆到台面来厮杀的,他们的战场不在这里。”
江风烈才正式接掌其父遗留的各旧部没多久,尤其对黑鸦这支神秘力量不甚了解,闻言脱口问道:“那在何处?”
江宗杰大袖一拂,三尺外的油灯呼地熄灭,房屋顿时陷入黑暗中。
江宗杰的声音幽幽传来:“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