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春暖阁内有四个人,三男一女。
韩老五的脸色很难看,带着很浓重的灰败之色,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双目通红充满愤恨,跟因为恐惧而全身发颤的二公主永和一起,并排坐在那个放着沙漏的案几后面。
他们的对面是一个白面微须,身材修长宽厚,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灰白儒袍的中年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家这一代的家主,韩松年。而在他的身后,则站着一个魁梧挺拔的护卫。
屋子里只有他们四人,却长时间的陷入了沉默。
直到沙漏里最后一粒沙子落了下去之后,韩松年才轻轻一笑,顺手拿起案几上的茶杯饮了一口,开口说道:“时辰到了,既然答应了董家,总得有所表示才行。常胜,带着那五百死士去吧。记得要以赵家大公子的命令为先,咱们不做出头的鸟儿。”
身后的护卫常胜躬身行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等护卫走后,韩老五瞧着韩松年哼哼冷笑了一声道:“原以为岳永兴是个好赌的,原来你也是个赌徒。”
韩松年长长叹了口气,叹息声中带着些许无奈,说道:“李知安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年欠了董家的一份大人情最终是要还的,三十年多前赵王造反的事情还是董家帮着遮掩,若不然武宗皇帝在的时候,这镇国四姓便会少上一家。”
“再说了,好赌又有什么不好?有多少人因为临时起意的搏了一把而混了个公候万代。我与岳永兴唯一的不同便是,我藏的比他深了那么一点点。镇国四姓向来以他马首是瞻,我退在他身后便好。”
“若有大利,大头让给他,我在后面沾小小便宜。若有大祸,有他在前面顶着,我却可以毫发无伤,如此才是长久的保身之道。有的人跳的太欢,那便容易伤筋动骨,几年前景和皇帝的那场寿礼便是活生生的教训。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岳家现在可是稳的很呐。”
韩老五哈的一笑,道:“他安稳了,可你却又跳起来了。你如今做这样的事情,又何异与将整个韩家推向火坑?在我看来,你还不如岳永兴。”
“不不不不。”韩松年连连摆手道:“我并没有跳起来,我现在还爬着呢,这一回只是还董家的那个人情,韩家手里被他们抓住那么大一个把柄总是不好的,一并了结才是正理,怪只怪叔爷当年太过莽撞,我是在给他老人家擦屁股呢。都是韩家人,我不擦谁擦?”
“哼哼,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李知安了?你以为董家会是他的对手?此次夺位便一定能够成功?若是失败,我韩老五可以凭着跟李三的交情,大不了舍了这份家底苟延活命,可你韩老二以及整个韩家,到时候便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韩老五说完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煞气。
韩松年瞧着他的模样感觉实在可笑,喝了口茶,失笑的坐直了身子,说道:“小看李知安?不敢,不敢。谁小看他,谁就会死的很难看,你这话当真可笑。七派八帮小看了他,所以如今驻守在京城的那些人只能苟延残喘的过活。”
“岳永兴小看了他,上次来京之后被整的灰头土脸,十几万两的金子就那么白白的送了出去。赵不安也小看过他,最后只能铩羽而归。最可笑的就是赵不安,到如今他都以为自己可以当做李知安的对手。”
“然而他却不敢睁开眼睛看看,上官惊虹在逼迫他交出平安会时他是何等的狼狈,若不是有那身份奇特的白衣笑王候商参洛从中周旋,只怕这大商唯一的异姓王便会因为绝嗣而泯灭。再看看李知安和他的玄衣是怎么对待金钱帮的,其中的差距还不够明显吗?”
“所以啊,我韩老二敢小看天下任何人,却独独不敢小看李知安。董家,自然不是李知安的对手,就算他们纠集了那么多的高手,在我想来也不可能是李知安的对手,但是事情总有个万一,万一李知安要有个小小的疏忽,董家人一不小心成功了呢?一本万利的买卖,我又为何不去做?”
“就算他们失败,又有什么关系?我都说了,是为了还董家的那场人情,为了还人情,把自己给搭进去那就没必要了。董家夺位失败,不可能牵扯到我韩老二,此次参与行动的这些人都是韩家这些年来秘密培训的死士。”
“若是眼见事不可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自裁。他们又没有什么明显是我韩家人的标志,绝公子就是手段再厉害,也不可能从这些死人身上问出什么。而我韩老二,只不过是因为新皇登基来参加这一场庆典的而已,顺便来看看五弟你罢了。”
“退一万步讲,李知安就算真的察觉到我参与了此事,没有证剧,他能耐我何?最多我以后躲他躲的远远儿的,再不来京城,不给他杀我的借口便是了。大商不是西辽,亦不是北元,这里可是要讲道理的。”
“就算他不讲道理,非杀我不可,我大不了隐姓埋名,跑到化外之地,他找不到我,便杀不了我。就算我的运气真的很差,躲不过他的追杀,死于他的刀下,大不了韩家再推选一个新的家主,死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他杀我,是因为他任性,可干系到整个帝国的安稳,新武皇帝不会陪着他去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