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轻轻移动目光看向窗户边的那具骸骨,接着再收回目光,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便垂下了眼帘。
“该做个了结了。”
杨也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便抬起脚,朝窗户边走去,将手里的大盒子轻轻放在妆台上。
她轻轻垂下下巴,看着那具身穿红衣的骸骨。
双目亮如湖水,盈盈有光。
她看着那具骸骨,没有半点害怕,只是平静地看着,就像在看一个见过无数次的老友。
“我来敛你。”
黑色人影和白色人影飘忽着朝窗户边移动。
但是它们没敢太靠近她,好像是怕自己会吓着她。
可是,它们又是那么渴望地想和她亲近,便只能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掌,轻轻地,试探着,朝她的肩头上伸过去,却又在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猛然地收回了各自的手掌。
杨也能感觉到,此刻它们两有多么高兴。
她轻轻打开那只大木盒,然后扭头看向它们。
她轻轻露出一个笑,笑容很是温和,就像在看两个淘气的小孩。
“你们守了这么多年,一定很累吧。”
它们一齐摇头,紧紧盯着她看,却仍不敢上前一步或者半步。
她又笑了起来,然后转动目光,将这屋子打量了一遍,“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你们一定过得很寂寞。”
杨也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突然就有点明白过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将目光落在它们身上,语气温和,“我带你们走。”
说着便要取下那顶翠冠。
这时候,那只黑色恶灵却突然抬起了手,指着倒在地上的陈升,头没有说话,但是她似乎知道它的意思。
“不,我们不带他走。”她手里的动作一顿,便抬起脸回了一句。
黑色恶灵一愣,然后突然有点生气了,再次指了指陈升。
她终于移动了目光,看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陈升。
她盯着地上的陈升看了许久,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杨也看见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立马移开了目光,再次拒绝了恶灵的要求。
“我不需要他。”
屋里骤然又刮起了大风。
屋里的一些灯盏甚至被风吹倒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
她安静地站着,目光坚定。
白色的那只灵飘着身体落在了她的身边,似乎是想保护她。
黑色恶灵却突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然后终于开口说出了一句话。
“你都忘了吗?”
话里压抑着大量的情绪,似愤怒,似不甘,又似难过,更似绝望。
她微微愣了下,然后看向窗边的那具骸骨,并轻轻地伸出手去,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在那顶翠冠上。
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珍珠时,她的手指忍不住地缩了一下,然后才轻轻地抚了上去。
“苏轼的《江城子》很难起调。”
黑白两只灵同时看向她。
她嘴角含着笑,好像在回忆,又好像是在述说。
“酒馆的徐娘子说,整个临安,唯有我唱得好听。”
“每日我去酒馆的时候,楼上楼下总是坐满了人。”
“他们有的是来吃酒的,有的是来玩闹的,有的,是来听我卖唱的。”
“虽然我唱《江城子》唱得好,可是点的人却不多……”
“许是觉得,《江城子》太过愁苦了。”
“不过,有一人,每回一来,必点《江城子》。”
杨也看着她,她安静地站在一支摇曳的烛火旁,眉眼弯弯,头发乌黑,轻轻一低头,便是柔如春水。
“《江城子》的调是怎样的……”
“好像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